“等吃完早饭,你有没有事?我可以教你。”
“姑娘说的是真的?”她期盼地看着我。
“当然,我一个人整天呆在王府里太闷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我伸了伸懒腰,看着小陶粉嫩粉嫩的鹅蛋脸,小时候我也是这般吧。于是对小陶笑笑:“你很像我以前的模样。”
“小陶从小出生在穷苦农家,怎么能和姑娘相比。”
“听说你女工做得不错,改日教我绣荷包吧。”
“好。”小陶对我笑笑,含蓄却真实的笑。
易睿早已起床,在园中一颗梨树下发呆,梨花落在他肩头,染白他今日的朝服,头上带着顶西域样式的帽子。中原人素来头发细软而黑,若他没在大火中烧成爆炸头,也算的上是中原的美男子了吧。
听到我和小陶的脚步声,他转头看着我,“你身子未痊愈,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睡久了也累,不如起个早锻炼一下。”
早饭时,易睿提起近日母妃生辰,到时我只需跟在他身后即可,无需多言,饭后他便上朝去了。
我在院子里教小陶跳舞,从一个手势一个步伐地纠正,卓英见了嫉妒地撅撅嘴。
“姐姐怎地如此偏心,只教小陶跳舞。”
“我也可以教你啊。”
“算了,我身段不好,跳舞不好看。”
“哪有,一起吧。”我示意小陶,两人一起把卓英拖到院子中央,跳起胡旋舞,一阵欢声笑语。
不知何时,易胜站在院子前门口,提着一壶烧酒一包东西,见我们停下便走上前来。
“云容姑娘真是好兴致,我正担心你会闷得慌,特意买了一壶烧酒、一只烧鸡,约去城外玩儿呢。”
“烧酒和烧鸡?这真是应了一句古话。”
“哦?不知姑娘想起什么古话?”
“想瞌睡就来枕头。我跟你去!”转身和卓英、小陶嘱咐,“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要是王爷来了就说我和滕王在一起。”
“哈哈哈,云容姑娘真是豪爽。走吧!”易胜一手把我抱起直接越过王府大门,在巷子里找到他的马。
马是匹黑马,皮薄毛细,四肢修长,是西域特产的上品马,除了龟兹国,谁会与中山国进行马匹交易呢。诸国蠢蠢欲动,马匹无疑是军用物资中的一环。
易胜挂上烧酒和烧鸡,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不用他的帮助,自己一脚骑上马背,做到他身后。易胜无奈地笑笑,也骑上马拿起缰绳,“驾!”
灵寿城外有一条松阳河,在早春的阳光下河水闪闪发光。远处的青山发出阵阵鸟鸣,地上的草还只有浅浅一层。
“听说王爷幼时多病,身体羸弱,现在治好了吗?”
“呵,还是就那样吧,一直是个药罐子。不过和王兄同拜鬼谷子门下,习得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
“原来如此,不如就在这里停下吧,再走就看不到灵寿城了。”
“姑娘是害怕本王把你拐卖了?”易胜笑着说。
“哏,到时候谁把谁卖了还不得而知。”我翻身跃下马,带走烧酒和烧鸡,易胜只好下马跟随我到河边。
我把烧酒和烧鸡放在河滩上,回头看看易胜。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自然最纯正的味道就藏在风里,那是梨花和梅花的香味。
我能感觉到易胜落在我身上的眼神,我对易胜说:“知道你们两兄弟哪里最像吗?”
“哪里?”
“温柔,你们都很温柔,不似西域男儿那般刚强,是柔和带着点坚韧。若把西域男儿比作弯刀,你们就是鞭子。都可致命,但致命的方式不同。”
“姑娘把人比作兵器,这种说法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趣。那你觉得我们哪里又不同呢?”
易睿是正人君子,他的温柔像阳光,你则阴翳古怪,让人觉得如履薄冰。
我笑了笑,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快乐。”
“笑话,本王笑脸天天挂在脸上,怎会不快乐。从小锦衣玉食,伸手穿衣,张口吃饭,无忧无虑,这种生活难道还不快乐吗?”易胜打开烧酒坛子,“要来一口吗?”
我接过酒坛,“我以前也这么想的,”不禁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看着那些王公贵族,出身高贵,生活奢靡,好不快活。我虽出身世家,但生活节俭,有时还不得不让母亲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有一天母亲说了一句话:‘你为何要羡慕他们呢,那些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不用努力争取就获得了普世想拥有的东西。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里,只有下坡路可走,体验不断地失去。’”
“哈,说得也对,我确实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说到这里,易胜看着流淌的河水若有所思,此刻的易胜此刻的表情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因为他没有笑。
“不过也没关系,失去一样,再去抢走别人手上的不就好了。”
我喝得一口酒全喷出来了,这说法和当年无恶不作得我出奇地相似。我只当他在开玩笑:“咳,咳,咳,哈哈哈。”
“小心点,你喝得太急了。”易胜拿出白丝帕擦去我脸上的酒水。
“不知王爷可有妾室,如此会照顾人的夫君,不知会多幸福。”我拿着丝帕擦去胸口的酒迹。
“没有,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
“是哪家的小姐?王爷今年已十八岁,可以请旨赐婚了。”
“她死了。”
“死了?”
“嗯,原本母妃在我十五岁时指定了一门婚事,那家小姐已有情郎,我便退了婚,成全他们。后来再未婚配。”
感觉到话题有些沉重,我想起之前他邀请我游城便说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王爷之前说要带我出去游玩都城,不知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不过若王兄知道了,他会杀了我的。”易胜用手在脖子上一横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作乞求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拜托你了!”
易胜喝了一口酒:“那,明天怎么样?我知道王兄明天要出城办事。”
我点头如捣蒜。
烧酒的酒精浓度较高,古代的蒸馏条件差,所以喝完一坛我也没有醉。易胜佩服我的酒量,听完我给他讲诉的西域故事。他说:“云容,你真的变了好多。”
“我好像对从前的事不太记得了,没什么印象。”
易胜看着我,眼神沉了下来,“也对,陈年旧事,忘记了也好。”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生下来没营养,母妃的乳汁都不够我吃。半死半活地拖到三岁才能走路。你和王后住得院子里有一颗王宫最高大的榕树,每天你都在院子后面的大榕树上挂风车,满树的风车,吱呀吱呀地响动。
那时候我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喝药比吃饭还多,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去窗前看那颗大榕树上的风车。”
我看看易胜,他的眼眸里悲伤一闪而过。“不过现在好多了,本王爷喝酒打架逛妓院都没问题,说好的明日酉时我来接你。”
“好。”
“走吧。”
我们再回城时下起牛毛细雨,易胜把衣服脱下给我披上。
“你不会有事吧?”我看着易胜被雨水打湿的苍白脸颊。
“不会。”
我下马与易胜告别,从后门悄悄溜进去。头发上一层薄薄的露水,用手指蘸上一滴脸上的水珠放进嘴里,甜的。
在上走廊的台阶时意外撞上一堵肉墙,我被反弹回去。那人想伸手搂住我以免摔下去,被我条件反射地挡了回去。于是我栽了个狗吃屎。
“呵,你这女子,本大爷好心拉你一把,你不接,偏要自己摔倒,”还俯身闻了闻,时分嫌弃地扇扇袖子“还喝了酒,小骚妇。”
我站起来抬头一看,英眉俊目,额骨宽大,典型的北方人,北方口音,而且出了奇地比我高。
在偌大的灵寿城,易睿,易胜两兄弟算高的了,和我比,差不多一样高。这人居然比我高出一头,说话我得昂着头。
“不知道是谁的肉那么有弹性,一下把我弹出如此之远。你每天沐浴都用牛乳吗?”
“牛乳倒没有,不过用了点人乳。”北方人笑着走了过去,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变态。”
“姑娘说什么?”
我用脚踢出一个石子朝北方人打去,北方人轻松躲过。我又使出拳头和北方人对打,竟然不相上下,两人纠缠在一起。
我钳住他的右手:“把我的钱袋交出来!”
“姑娘真是蛮横,哪里的钱袋?”北方人坏坏地笑。
“交不交出来?”这点小伎俩,本公主使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吃稀饭呢。
“姑娘,行个方便,本太子偷东西从来没失过手。今天给我个面子,改日重金酬谢,如何?”北方人和我互掐,手腕扣得我好疼。
“滚,拿出来,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来的,岂能再被你抢去!”我低声和他开始谈判。
“原来是同行?”北方人激动地看向我,我正想怎么解释,余光感觉有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