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烫了一下头发。”我坐起来把头发展示给他看。他抚摸着头发沉默了一会儿,空气都凝固了。
他抬头对我说:“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我大松一口气,奇怪了,对我这么温柔。
我把易睿拉出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放火烧了府衙,准备回中山国了。”
“你回你的,干嘛烧人家房子?”
“我是来乌孙做人质的。这样做,他们才知道我走了。”
“原来是这样。”
易睿顶着乌黑爆炸头郑重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为什么?”我还没救我母后耶。
“因为,”易睿转过身背对我,“看军须靡的样子已经喜欢上你了,不管你拿没拿到血珀,我都要带你回去。”
外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军须靡很不悦地问:“是何事惊动了司徒将军亲自带领属下前来?”
“臣是奉大王之命前来捉拿中山国公子睿,就在子时他趁火灾从官府逃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本王这里并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员进入,要是有什么异动,本王也会及时通知将军你的。”
司徒鲟沉默了一会儿,看是搜不得军须靡的府邸,料到易睿就算进了王府对他也没什么用,况且这王府里面的东西岂是他能动的。
“臣自然信得过王爷。”说罢,带领属下向王府门口走去。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梳理卷发,头上的配饰我尽量采用质地轻的羽毛,绸带和花朵,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正好映在脸上。
“王爷,您要在这里用早膳吗?”碧奴问站在帘幕后面的军须靡。
我转头看向他,正好四目相对。军须靡走过来,两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头伏在我的左侧肩头一起对着镜子:“血珀的每一任主人都是乌孙王妃,既然你那么想要这个血珀,我只好把你留在身边呢。但是千万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想要吻下去,我打掉他的手,站起来走到前厅用早膳。
易睿被我易容藏在花园后山养伤,我斜倚在浪心亭边喂鱼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随后一口黑血喷口而出。
侍婢们叽叽喳喳扑上前来晃得我头昏眼花,是谁要害死老娘?
军须靡请了皇宫里的御医,御医说:“夫人恐怕是寒气淤积,长年累月造成的哮喘之症。此外似乎还有其他毒素在体内流窜,老夫还要再来诊断几次才能确定。”
“还不能确诊吗?”军须靡低沉地问了一句。
只见御医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拖出去,杀了。”
他在为我着急还是为血珀着急?
伽若公主出现在一旁,还带了一些上等燕窝和山参。对我寒暄几句,已经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大概是军须靡哄得她心花怒放了吧。
易睿晚上来看我,满眼的担心。
“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到解药。”
“我还以为你会说找到凶手呢。”
“你中的是蛊毒,估计军须靡也看出端倪了,正在请他的师傅令狐灵前来。不过我想施蛊人应该还在府里,血珀还在你身上,你死了,她得罪的就是整个乌孙皇族。”
我咳了咳,从小最讨厌世家小姐娇滴滴柔弱的样子,没想到自己终究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在我连续咳出黑血四日后,军须靡领旨追击内乱主谋。
伽若来到我的床前:“云容妹妹有没有好受些?”
“还是老样子。”我谨慎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女孩子变脸变得那么快,心总是没那么好的。
伽若端起雪梨川贝羹,“来,妹妹,这雪梨川贝可是止咳的良药,我特意煎了给你端来,尝尝。”
我别开嘴,朝外面喊碧奴。没人回应。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伽若气愤地放下碗碟,“阿苏,要做什么动手吧。”
照伽若的身家,长相,才能,品行,该是这个年代完美的妻子形象了吧。可惜竟是蛇蝎心肠,这场内乱会不会是大月氏故意为之呢?
名叫阿苏的婢女,从伽若身后走出来,凑近一看,阿苏居然瞎了一只眼,挽起袖子右手臂上的蛇形纹身动了一下,一条黑蛇从皮下钻出来。
“妹妹当初第一次见面,不知道把我吓得手心直冒汗。现在看来真是个花容月貌的可爱人,可惜就染上这个病了。”伽若远远地看着,仿佛怕弄脏了她的衣袖。
“对了,要说王爷也没有因为血珀而责罚妹妹,可知王爷对妹妹的真心实意呀。怎么没见你平日戴上血珀呢?这掌控黑水蛇可是苗疆的秘术,难怪父王如此器重你。”
阿苏笑笑,露出奸诈而邪恶的眼神,“公主过奖了。”
黑蛇在我身上游走,朝着小腹游去。
我又咳出一大滩血。
“你一定想不到是谁害了你吧?哏,再过一刻钟隐蛊就会把你给杀了。”
“血珀离开寄主就会死去,你这样做,就不怕与整个乌孙皇族为敌?”
“呵,会死的只有军须靡而已。我父王本叫我拿到血珀稳坐乌孙王后的宝座,却被你夺取,只得了个侧妃。将来军须靡登上王位,王后还不是你?
与其坐等被鲛人肉,不如先下手为强,何况我此行就是为了它来得。”
伽若抓住我的双臂猛力地摇晃,我在不断吐血,黑蛇与藏在我腹部的血珀相遇,蛊虫似乎在与黑蛇纠缠,“你以为他不在你这里的时候都在我那里吗?错,一个月来他碰都没有碰我一下,所以我要他近不了你的身。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父王也不要我这颗棋子了!”
“你在军须靡身上动了手脚?”
“对呀,你伤心吗?我在他的衣服里放了阴虱,他既然爱你就舍不得碰你。”
我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从她口中蹦出最肮脏的字眼,满是唾弃和鄙夷,“你太坏了。”
下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小腹上一片温热,我以为我肚子被两个毒物炸破了。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蛊毒发作,我又昏睡过去。
我梦到了父王,母后,梦到龟兹国的庆国大典,我飞上马车向大家表演龟兹舞,满天的花瓣,人们的掌声,我好开心,父王母后坐在远处笑着看我。
宫里来了一个新的宫女,在父王御前伺候了一天就被罚跪了,我就躲在帘幕后面,被父王那时的表情吓坏了。
他为什么如此生气?
父王转头看向帘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儿躲着,出来!”
糟糕,撞枪口上了。
我睁开眼睛,我以为我已经升天了。四面是白色的墙,我躺的地方是一块完整切割的汉白玉石,远处传来水流声。
死后善良的人们都会来到这样一片乐土吗?
一个白胡子老头慢慢走过来,我应该叫神仙还是?
“你醒了?”
“我没死?”
老头笑笑,“在我令狐灵手下还没医死过人的。”
搞半天还在乌孙国,崩溃了。
“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在哪里?”
“还是在王府里,不过在地下密室。云容姑娘需要我去叫小徒来吗?”
“不用不用!想必您就是令狐灵大侠了,听闻大侠武功高强,没想到医术也如此了得。”
“呵,”令狐灵走过一拐角,显现一汪潭水,旁边石碑上刻着无心潭三个字,水声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整个空间用无数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点亮,有奇特的花草生长其中。滇池的飞鱼,雪域的天山雪莲,千年灵芝,异界蝴蝶般翩翩起舞,只有根不长叶的鬼兰,奈何桥下的彼岸花。
这些从前只在话本子上看过。
“我听说姑娘是龟兹国的公主,敢问公主到赤谷城来有何贵干?”
我们一起坐在无心潭旁边的亭子里,“这个嘛,还望大侠恕罪,我无可奉告。”
“云容公主是个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中的隐蛊是极为阴毒之蛊术,就连善于用蛊的南疆人都很少用这个,几十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隐蛊的真实面目。可见你得罪的人不简单,如果你还不停手,可能就没有人救得了你了。”
我吃了一惊,这么厉害的毒,加上血珀的蛊毒和黑水蛇之毒,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归西了。
隐蛊是所有蛊毒中最为神秘也是最为歹毒的一种蛊术,养蛊人需每日向蛊罐中投喂有毒的肉类和植物。
这种蛊由家族代代相传最少也有数百年的历史,有大如水缸的蛊罐,也有一手拿的小蛊罐,养蛊人都很尊敬隐蛊,因为只有绝对相信隐蛊才能使蛊术奏效。
施蛊时,只要施蛊人向蛊罐描述被施蛊人的外貌特征就可不动声色地加害他,但是实施这种蛊术需要消耗隐蛊大量精力,非深仇大恨,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我自是知道夺取血珀的凶险,没想到一开始就遇上如此阴毒的对手。我看了看令狐灵的脸色。
“隐蛊?你们查出施蛊人了?”
“当然,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陪我喝茶了。”令狐灵拿起青瓷茶壶向杯中注水,端到我面前。
我抿了一口茶,“上好的明前绿茶。”
“姑娘好眼力。本大侠家中还有三株黄芽茶树,什么时候姑娘可以来品一品。”
“施蛊人不是伽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