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飞机来了！”

朋友叫我到凉台上去看，

我心里生出了无限的喜欢：

因为我刚才看见有三只敌机，

在低空飞翔得真是悠然，

漫无目标地随便投下炸弹。

炸弹所投下的总是中国地方，

所炸中的总是中国的人民，

敌人用不着再费侦察的苦心。

丝毫的危险也轮不到他们，

他们大可以显出“英雄”的本领。

好在“英雄”的身上有的是千人针，[1]

更有观音符咒也可以显灵，

我们倒因而得到了一个金言：

世间上最怯懦者为最残忍。

高射炮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的确是我们的飞机已经飞到。

我看了一下我自己的手表：

时间是午后三点半不到。

三只敌机不知逃向何处去了。

1937，10，5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七年十月七日上海《救亡日报》。

[1]据日本迷信习俗，战时妇女拿着布块和针线在街头请求过路行人缝上一针，即所谓“千人针”，穿着者可以避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