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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神之恋 云岭情

1938年前后,逐渐在战争中发展壮大的新四军,集中了一批很有艺术才能的人才。为了活跃部队战地生活,新四军首长决定,成立一个战地服务团,专门编演一些战士喜爱的文艺节目。为此,还专门从武汉、南昌挑选了具有艺术天赋的女战士入伍。服务团的成立,给新四军部队带来了更多的欢歌笑语。部队也都十分爱看服务团演出。

1939年的初冬,新四军各支队战事不多。根据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同志的请求,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去一支队演出。听到这个消息,年轻的女战士们都很高兴,唯独17岁的张茜噘起了小嘴儿,她说去哪个支队都行,就不想去一支队。被称为“朱老妈妈”的服务团团长朱克靖,好不容易左说右劝,终于使张茜那噘起的小嘴儿松开了。

张茜为何怕去一支队,在整个服务团里,恐怕只有团长朱克靖心里明白。

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一天,服务团在新四军军部的汇报演出刚刚结束,团长朱克靖便找张茜谈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张茜商量。那天晚上,他和张茜一起漫步在月色朦胧的小溪边。朱克靖是“老北伐”,他非常善于做思想工作,很得大家喜爱,所以文工团团员们都戏称他为“朱老妈妈”。此时,朱团长一本正经地说:“张茜,有人爱上你了。”望着团长似笑非笑的目光,张茜也笑了:“团长,你又拿我开玩笑呢!”

“不,这是真的!”朱团长面色肃然了。

“真的怎么啦,真的也不愿意。”张茜噘着小嘴对团长说:“机关那些缠人的小参谋小干事们,让人心烦死了。”17岁的张茜,因为年轻漂亮,再加上舞台上动人的风采,很受团内外小伙子们的青睐,有人给她暗传信件,有人对她眉目送情,而张茜都一个个地拒绝了。不是她张茜眼高,而是她觉得自己刚进入革命队伍,功劳没有一分,倒先忙着谈情说爱,这哪象个新四军战士的样子。她曾声明,她张茜3年内不考虑婚姻问题。这回,不知又是哪位多情郎君要吃闭门羹,还找了个穿针引线的“朱老妈妈”。张茜噗哧一声笑了。

“姑娘,这回可不是小参谋小干事啰!”朱团长微笑着说。张茜一怔:“那又是谁啊?”

“他是咱们一支队司令员、大名鼎鼎的陈毅同志。自从那天陈司令员看了你的演出,又听你言谈以后,已经害了单相思了。”朱团长详细而认真地向姑娘转达了陈毅的意思。

那是陈毅到军部开会的第三天晚上,在陈家祠堂看战地服务团的演出。那天正逢张茜扮演《一年间》中的新娘子,嫁的是一位英俊的飞行员。看着看着,陈毅出乎意外地激动,他早就听说战地服务团有个名叫张茜的漂亮女孩子。这次亲眼看她演出,正如战士们传说的那样,椭圆形的红润白净的小脸,配着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闪闪发亮。舞台上的张茜,举止端庄大方,尤其那笑貌尤为动人。她所扮演的新娘子,红装素裹,柔姿盈盈,分外动人,陈毅看得入了迷。那天晚上,他几乎彻夜未眠。从他步入军营以来,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孩子而忘情地动过脑筋。说得更明确一点,他爱上张茜了,当时他觉得,即使马上能见面与张茜说上几句话,似乎也是很大的满足。可他又转念一想:人家张茜象一朵初出岫的青云,未曾经过风雨;而自己走南闯北,已经是饱经风霜的人了。如果贸然提出,人家在感情上能受得了吗?然而,如果不找张茜谈谈,他似乎又难以忍受感情的折磨。思前想后,他决定请“朱老妈妈”出面当“红娘”,这样,如果张茜不愿意,话比较容易说得出口,免得让人家一个姑娘家为难。

朱团长把话说完,他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张茜,他多么希望从姑娘含笑的眼神里,得到肯定而满意的回答啊!遗憾的是,姑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只是望着朱克靖微微地笑,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热心相助的朱克靖感到猜不透。他心想,婚姻恋爱毕竟是个人的私事,这可不能象带兵打仗,用命令式的办法。她不说话,只是笑,说她有情吧,又似无情,说无情吧,又似有情,咳,姑娘家的心思真让人难以琢磨。无奈何,只有等等再说啰。

别看张茜只有17岁,可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她表面笑着,心底却已经泛起了感情的波澜。陈毅,这个为自己所崇敬的文武双全的长辈,早在上中学时,她就熟悉了这个名字;她曾听过关于陈毅赣南打游击的故事,背过他写的“我在新四军中”的诗。象这样文武全才的将军是为数不多的。是该同意,还是该不同意,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对?张茜将此事告诉了她的好朋友——一起从武汉参军的林琳,心直口快的林琳一听,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快给朱团长表态,百分之百的同意。陈毅,大名鼎鼎的新四军支队司令员,难得的伴侣啊!”她劝张茜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这叫天赐良缘。可张茜呢?面对林琳的兴奋之情,她却有自己更深的考虑。她摇摇头对林琳说:“我和陈毅同志虽然岁数差别较大,可我觉得这倒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和陈毅同志水平差距太大。人家是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的将军,可我呢,才疏学浅,刚刚投身到革命队伍中来,象个刚学走路的孩子,如果同他结合,怕是天天跑步,也跟不上人家十分之一啊!”

林琳听了张茜的话,一个劲儿摇头反对,认为张茜的看法不全面。她故意学着陈毅的四川语调说:“他陈毅带兵打仗行,别的方面也未必赶得上你。你看他那一口土里土气的四川话,他能说象你那样流利的普通话吗?他能登上舞台和你比赛演戏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没啥说的,姐妹帮你作主,就这么定了!”

张茜笑了,这时才亮出了自己的心底话:“服务团内外那么多人都想跟我好,我一个个都给回绝了,还公开声明几年内不谈婚姻问题。主要考虑自己参军时间短,受锻炼少,现在又偏偏选上了一位首长,这岂不是有高攀的嫌疑?人家会说,她张茜不同意王,不答应李,原来是想攀高枝儿啊!”

心直口快的林琳笑了起来:“嘿,这你不必多想,又不是你张茜去追陈毅,而是他陈毅主动托人上门求亲。谁敢说闲话,我找他算帐。即使你不同意,陈毅追张茜的话现在已在服务团传开了,与你个人并无相干,是当司令员的追你,怎么说你是高攀呢!我劝你快别这么优柔寡断的了。”

张茜笑了,看来以前陈毅追自己的事,已经在同志们中间有所传闻了。眼下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觉得林琳的话也不无道理。

然而,张茜的顾虑也并非多余,几天之后,服务团里一位原来和张茜谈得来的同志,听到陈毅在追张茜,便吃起醋来。那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当面讽刺张茜:“看来不久的将来,你张茜同志将是显赫的贵妇人了。到时候,我要去登门贺喜啊!”这话很伤张茜的心,她甚至为此而掉了眼泪,已经被林琳说动了的心又变冷了。为这件事,她再次下定决心不谈个人的事,她要“朱老妈妈”转告陈毅,可“朱老妈妈”表面是点头答应,却连一个字也没有给陈毅说。“朱老妈妈”想等待着情况的变化。加上后来服务团一次也没有去一支队演出过,陈毅打仗又忙,张茜和陈毅的事也就拖下去了。那些风言风语的议论,自然少了许多。

可是,眼下又偏偏派自己去一支队演出,并且是这次演出队的骨干演员,她那颗平静许久的心不禁又泛起了新的波澜。她想陈毅会不会旧事重提呢?如果提起来,岂不是又一个难题吗?想到这儿,她心里暗自抱怨“朱老妈妈”,不该派自己这么个不情愿的差事。噘嘴归噘嘴,可真到节骨眼上,张茜执行命令是非常坚决的。她跟随演出队来到了一支队。

可是,搔头的事儿还在后边呢。这次演出的节目中,偏偏有一出话剧中的主人公是抗日部队的一名司令员;每次要演这样的角色,最麻烦的是要借服装。这次“朱老妈妈”偏偏又把借服装的事交给张茜负责。谁不知道,服务团的演员不怕上台子,就怕借服装。说起来,这借服装的事也着实让人搔头,不管是地主老财,还是农民的家中,只要演出中用得着,就要一户一户跑着借,部队做不起那么多演出服。演出完了,要一家一家去送还。云岭山里的老百姓大多都养狗,一见生人直往身上扑着咬,女孩子们不怕枪不怕炮,却大都怕这个;可对这些,张茜一点也不怕,她怕的是要演的这出戏的主人是一名新四军的司令员,这就必须借一身司令员的服装。而借这套服装的任务,“朱老妈妈”又点名由她负责。这就是说,张茜必须去借陈毅的衣服。领队看张茜表情有点别扭,便佯装没看见,只是一个劲催她说:“时间这么紧,怎么磨磨蹭蹭的,动作要快,赶紧快想法去借吧!”

无可奈何之下,张茜只有硬着头皮来到了陈毅的住处,待向警卫说明来由,张茜站在门外清脆地喊了声“报告!”

“进来!”门里是陈毅浓重的四川口音。

张茜跨进门来,陈毅见来人是张茜,禁不住喜出望外。因为在云岭陈毅曾见过张茜一面,那还是演出完陈毅听朱克靖介绍演员的时候。这时他说:“原来是云岭见过的老朋友啰!”接着又是让座又是泡茶,本来该由警卫员干的事陈毅却自己干了起来。张茜这一来,陈毅分外高兴,他认为朱克靖这一阵子牵线工作做得不错,竟然能让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主动上门来了,这“朱老妈妈”真有办法。他禁不住对老朱从心眼里感激。

不料张茜劈头问道:“首长,我们演出要借用您的服装,行吗?”

“借衣服,那还不好说。我身上这套行吗?”

张茜笑着点点头:“可以的。”

陈毅很高兴,当即让警卫员找来一套穿旧的衣服替换下来。张茜接过衣服,一声“谢谢首长,”一个标准的举手礼,便匆匆跑去了。这下子让陈毅好不灰心,望着张茜远去的背影,他摇了摇头,莫非姑娘仅仅是为借衣服而来,并无他所期望的意思?他拍拍自己的脑门,怪自己是自作多情,是漫地里烤火一边热。

望着张茜消失的背影,陈毅有点怅然所失,可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冲冲地喊:“警卫员,警卫员!”待警卫员到了跟前,他又恍恍惚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去吧!”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三次,弄得警卫员不知所措。从陈毅的表情上,警卫员猜出首长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步也不肯离开。

是的,粗心的陈毅只顾忙着接待张茜,竟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忘在了上衣口袋里。那是演出队刚来的上午,陈毅才从前线回来,这时候大家都比较清闲,一听说演出队来了,陈毅不禁又想起张茜来,兴之所至,随手提笔,赋诗一首,尚未来得及琢磨修改,副司令员的秘书来了,陈毅连忙将诗稿顺手揣在了口袋里。秘书刚走,陈毅忙着看秘书送来的文件,不大功夫,张茜来借衣服了,激动之中,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陈毅此刻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追吧,怕落在那些演员们的手中,让那些调皮的年轻人出自己的洋相;追吧,又怕挫伤了张茜的感情。想来想去,进退两难,看来只有听之任之啦!可陈毅在心里祈祷:但愿他们不去翻弄我的衣服口袋。

可是,怕啥有啥。

张茜把所有借到的衣服集中后,就开始一件件地叠放整齐。待理到陈毅的衣服时,发觉上衣乱鼓鼓的,担心是首长的什么重要文件忘在了口袋里,禁不住想要掏出来看一看。原来是一张折皱的手稿,展开一看,是字迹漂亮的一首诗,上方写着“赞春兰”三个字。张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心怦怦跳得厉害,急忙把诗稿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春兰是张茜的小名。陈毅之所以知道,还是那次演出结束首长接见的原因。那次接见,陈毅喊张茜为小鬼,张茜不好意思说:“俺有自己的名字。”陈毅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张茜,还有别的名字吗?”张茜脱口而出:“小的时候叫春兰。”陈毅笑着说:“好极了,好极了,春兰这名字好听,又富有诗意,以后我叫你春兰好了。”张茜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件事已过去一年多了,没想到春兰二字却刻在了陈毅的心里。待整理完演出服,张茜急忙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看诗稿去了。从这张已经皱巴的诗稿看,显然是为应付突然情况匆匆忙忙塞进口袋里的。张茜把诗稿拂平,一遍遍细读起来:“小箭含胎初出岗,似是欲绽蕊露黄,娇颜高雅世难觅,万紫千红妒幽香。”

读着读着,张茜眼睛有些模糊了,睫毛上随之挂起两颗晶莹的泪珠。一种深深的内疚袭占了她的心,她把诗稿按在胸口上,却按不住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谁能理解张茜此刻复杂的内心呢!老实说,自从她接到陈毅的爱的信号后,便从心里深深地爱上了陈毅,然而,学识、地位、身分上的差距都长时间困扰着她,她甚至没有勇气表白自己的内心,当陈毅把爱的神箭射向自己的时候,她竟想违心地避开他。可是,当真的避开他的时候,她不但没有解脱,反而又陷入了更深的内心矛盾之中,她恨自己在爱河中竟这样笨拙无力。她苦恼,她困惑,她曾想过自己对陈毅将来不能有什么帮助,结合在一起,又将会给他带来多少幸福呢!何况自己又不是那种攀高找靠山的女性。为了帮助她解开内心深处的疙瘩,朱团长和林琳找她长谈过,劝她不要傻想。免得误了终身大事,也免得伤了身子。

其实,对张茜的优柔寡断,好朋友林琳是非常生气的,她不止一次地对张茜说:“谁象你张茜想得那么多,你想跟人家陈毅齐眉举案,有可能吗?女的嘛,就是女的。请问天下有几个能当将军的女性;如果那些将军们也象你这样想,非找个身分相当的伴侣,那他们只能打光棍了。别那么傻呆呆地想了,快去找陈毅点头吧。”战友们的劝导,曾使张茜心里发生过变化,但她仍然缺乏最后冲刺的勇气。眼下无意中读到陈毅的这首情诗,使她在感情上发生了一个突变。她想:生平能获得如此真挚可贵的感情,难道还不该知足吗?对如此理想的伴侣,又怎能忍心抛在一边呢?至于那些讥讽她攀“高枝儿”的话,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盼望陈毅今晚能来看她的演出,盼望能早一分钟看见陈毅。她深深感到,这一年多来,她对不住陈毅。陈毅何尝不想去看他心上的舞台形象呢,可是就在这时,敌情电报一封封地送到了陈毅的办公桌上,部队已经作了战斗动员,两人为此都显得有点遗憾。令陈毅想不到的是,他随意挥就的那封“赞春兰”的情诗,竟使张茜在困惑之中得以解脱,成为他们之间十分珍贵的定情物了。

那天晚上,晚会结束时间虽然很晚,张茜却毫无睡意,陈毅的诗,一字一句地展现在她的面前,以致使她彻夜未眠。第二天,她把诗稿叠放整齐,重新放回陈毅的口袋。当她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时,陈毅听出是张茜的声音,便应道:“请进来吧!”

含情脉脉的张茜,这一回既没称司令员,又没叫首长,只是含含糊糊地说:

“我把衣服还给您。”

陈毅看了她一眼,只“啊”了声。接过衣服,赶紧颇带紧张之态地去摸那上衣口袋,发觉东西还在,表情倾刻间轻松多了,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请坐吧。”

陈毅的动作表情,张茜都一一看在眼里,她在心里暗暗发笑,笑蒙在鼓里的陈毅那幼稚可笑的举动。然而,她没表露出来,只是默默地坐下来,嘴里想说什么,一时又觉得难以启口。

陈毅看着张茜,忽然发现张茜十分疲倦的样子,眼圈好象有点发黑,那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似乎显得更大了。陈毅心痛地说:“你是不是太累了,昨晚演出搞得太晚了吧!”说着就将自己的茶杯装满一杯水,轻轻放在张茜面前,放下茶杯,他自己却站在张茜面前没动。张茜掀起杯盖,一看茶叶就知道泡过多次了。但是,她端起茶杯就喝,显得一家人似的那样亲近。张茜一面喝茶,一面从头到脚打量陈毅:30几岁的新四军将领,仪表洒脱,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勃勃英气,显得那样可亲、可敬、可爱。她一边看陈毅,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说:你真好,等了我那么久,有人说,爱情是个怪物,可你把它征服了,而且把它变得那样美好。

带着深情微笑的陈毅并未十分靠近张茜,张茜却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热气和活力。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慢慢放下茶杯,她没喊首长,也没有敬礼,只是用温柔而轻微的声音说:“我走了!”然后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是确实的。从张茜那晶莹透亮的眸子里,陈毅看到了在那清澈透明的一池春水里,闪着的是一个姑娘爱的碧波。是的。姑娘与昨天来借衣服时的表情完全不同了,如果说昨天她还是自己面色木然的部下和战士,而今天,则完全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小妹妹。他禁不住一个箭步堵住了张茜,温柔而深情地叫了声:

“春兰。”这是陈毅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张茜立刻转过身来,微笑着应了声“嗯”,那双晶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陈毅,用带有内疚的低声音说:“让您久等了,我对不起您。”说完,她如释负重,可那美丽的脸蛋,象秋天里红透了的苹果。

陈毅赶快走上前去,用双手把张茜柔嫩的手握到自己胸前,张茜一下子扑在了陈毅的怀里,经过痛苦的徘徊,两颗心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显得那样亲热。就这样,他们相拥许久,两颗心都咚咚地跳,还是陈毅首先开口说:“我一两天内就要到前线部队去了,你也马上去别的支队演出。我们不能随时见面,但我会写信给你的。”

“啊,是吗?你要去多久?”张茜一双大眼睛忽闪着。

“难说,根据前线战局发展而定,或许个把月,或许更长一些时间,你今晚有空吗?”

张茜深深感到他走的不是时候,她多么想把自己多日来的万千情思对陈毅诉说,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要远行。她答应陈毅今晚见面,她来找他。

陈毅十分高兴。“那好,我等着你。”接着又说:“万一我有急事出去了,那只有等以后再说了。来日方长,我们可以信上谈。”

张茜紧紧握住陈毅的手,默默地点着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相爱中握别。

那天晚上,张茜如约前来,陈毅果然因参加紧急作战会议出去了。这使张茜十分扫兴,回到宿舍,双目含着思念的泪水,默默地入睡了。

陈毅没来得及再见张茜一面便匆匆去了前线,他给朱克靖写了一封意味深长的信,算是通报爱的喜讯,也算是向费尽心机的红娘聊表谢忱。朱克靖看着陈毅的信,别有风趣地笑了。冲刺是艰难的,但张茜毕竟是勇敢地冲刺了,朱克靖打心眼里为他们祝福,祝他们爱得甜蜜、幸福、美满。

自从与陈毅分别以后,部队处在频繁的流动之中,张茜连续两个月竟没有接到陈毅的一封信。她忽然担心起陈毅的安全来。她焦躁不安地想到:战争环境,当司令员的总是在枪林弹雨中奔波,真是风云不测啊!

朱克靖已经看出张茜的不安情绪来,他自己也在打着问号,为什么这么长的日子不见来信呢?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张茜那盼望已久的信到了,信中因夹带着新四军军歌的初稿,显得又厚又重。当时张茜正在排戏,为了不干扰她的情绪,朱克靖先把信收了起来。等排戏休息的时候,朱克靖把张茜叫到自己的房间,把信拿出来说:“说一说,怎么请客?”张茜只是笑,两眼总是盯着朱克清手中的信。“朱老妈妈”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她,开玩笑说:“这么厚的信,可要罚款啰!”张茜接到信,一看那刚正遒劲的字迹,高兴极了,她瞅了朱克靖一眼,便一溜烟似地跑了。朱克靖望着张茜的背影,高兴地笑了。

自从接到陈毅的信,张茜时而哼着抒情歌曲,时而伏在桌子上写呀写的,不用说,那是在给陈毅写信。

在那个年代,来往书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看陈毅是司令员,投递信件要几经周折,稍有不慎,要么石沉大海,要么被人拆阅,传作笑柄。一些好心的同志乐于为他们当传书的鸿雁,军部一位名叫陈模的女速记员,就曾经给他们当过鸿雁,陈毅给张茜的信,外封总写着“陈模同志收”,打开外封,里面一封粘得很紧的信,那便是给张茜的。

1940年的新年前夕,战地服务团决定陆续派人外出工作,有的去第一线演出,有的去农村搞民运,而张茜被派到了一支队。张茜此去一支队,与其说是演出,倒不如说是朱克靖忍痛割爱送姑娘出嫁。到了一支队,陈毅和张茜再也不必为物色邮递员而犯愁了,他们可以直接交谈了。

1940年1月的一个夜晚,一支队司令部溢满欢歌笑语,这是陈毅和张茜的新婚之宴,上百名支队机关的干部战士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有的为了抢喝喜酒,有的为了听新娘子唱歌,还有的当场要陈毅讲谈恋爱的过程。从来在外交场合不怯场的陈毅,被爱逗乐的官兵们折腾得苦不堪言,但一切都充满了歌声、笑声,直到很晚,还是一支队其他首长出面,劝走了闹新房的人。闹声平息后,陈毅和张茜手挽手悄悄出了门,沿着村边的一条小河漫步。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高悬的明月为他们身上镀一层银辉,未结冰的河面闪着金光,那潺潺水声,恰似情人的绵绵细语。他们挽着手走呀走的。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警卫员故意装着不紧跟他们的样子,远远地看着新婚中的陈毅和张茜。陈毅用自己的军大衣把张茜紧紧拥在身边,用手搂着张茜的肩膀,张茜依偎在陈毅身边。他们陶醉在新婚的幸福中。

“春兰。”陈毅轻轻唤着张茜的乳名。

“嗯。”

“我觉得我很满足,很幸福。你呢?”张茜亲昵地把头钻进陈毅的怀里,连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毅伏在张茜的身边,温情地说:“我们能永远这么幸福吗?”张茜明亮的大眼注视着天上的月亮。

“你问问她吧,她是我们的见证人,而她是永恒的!”

张茜紧紧把头靠在陈毅胸前,陈毅用双手抚摸着张茜玲珑美丽的脸蛋。张茜柔声说:“你知道吗,我早就爱上你了,爱的好苦,因为老觉得配不上你,我……”

“看又来了是不是,以后不许说这些。”他紧紧地拥抱着张茜,热烈地、长时间地亲吻着……

而此刻的月亮,却悄悄藏在了云朵里,只有一只夜莺在林间婉转地唱歌,那是对这爱情的祝福。歌声是那样甜美,那样动听。

罗**:1955年被授予元帅军衔;1937年与林月琴在延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