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大街上车水马龙,原本寂静的街道,不过五年时间,却已改头换面,险有超越凤凰街的趋势,若说这变化,全都仰赖月出山庄。
先前月出山庄在凤凰街与当今陛下打的水深火热,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最后各退一步,这锦绣楼,就从凤鸣城最繁荣的凤凰街,搬到了这默默无闻的吉祥街。
锦绣楼一立,各种店铺五花八门,犹如百花争艳,竞相绽放,当年夏年买的铺子,也连着长了身价。
回春堂与傻子大夫,已经到了凤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虽然风筝心智不全,却备受大家的尊敬。
医术高超,人品优良,奈何天公不美,乃是憾事。
今日回春堂比以往要早一些关上门,夏年锁上门,欢喜的牵着风筝朝着如意楼走去。
如今的回春堂比当年大了不少,这都要归功于方玉琅的慧眼识珠,回春堂成了半年,方玉琅便与夏年合计,把隔壁转手的商铺给买了,合并成了一家。
谁也没想到当年不看好的地方,如今成了这番景象。
如意楼是吉祥街上有名的销金窟,像夏年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轻易踏足,这今日不一般,夏年要与徐佳期定亲了,下个月初八完婚。
夏年刚到楼下,就瞧见二楼一个妙龄女子探出头,朝着他们招手。
女子唇红齿白,眉眼秀丽,虽不施粉黛,却面如桃花,远观一看,倒要道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比桃花楼的花魁都要俊俏几分。
可待人走近了,又要叹息,如此风华却有缺,美玉有瑕,令人惋惜。
这美丽的女子正是已经及笄的方玉琅,她脸上那道伤疤比以前淡了不少,却依旧瞩目。
夏年走进大堂,风筝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夏年伸手拉着风筝,示意他不要害怕。
兰雅阁正位坐着一个老人,正是逃过一劫活下来的赵河生,他的右边依次坐着赵春木,方玉琅,左边坐着徐佳期,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显然是为了他们准备的。
夏年将风筝安置在方玉琅的身旁,自个坐到徐佳期边上,二人相视一笑,徐佳期面上似是染上了云霞,别样的好看。
原本只是清秀佳人,却多了一丝妩媚。
徐佳期的父母不在了,夏年亦是如此,这五年时间,他们也早就把赵河生当成了生父。
今日是定亲宴,也是拜父的家宴。
见人来齐了,方玉琅便开始招呼小二上菜,五年时间,将方玉琅的心打磨的坚不可摧。
没一会儿,一桌子美味佳肴就端上了桌子,方玉琅起身给他们斟了酒,徐佳期与夏年端起酒杯,朝前赵河生一拜。
“女儿徐佳期拜见父亲。”
“女婿夏年拜见父亲。”
赵河生摸着胡子,起身接过他们的酒,一一喝下,高兴的嘴角快开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好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今日为父就做主,将我女儿嫁给你,还望你以后善待她,护她一世平安。”赵河生当了一辈子猎户,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好听话的也不会说几句,却不挡他情真意切。
“岳父之言不绝于耳,今生不敢忘却,我必担起一家之责,天崩地坍,亦不可移。”夏年端起方玉琅新到的酒,一饮而尽,果断豪爽。
一杯酒下去,几个人都红了眼眶,明明是让人高兴的场景,方玉琅却心疼的厉害,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人也是这般融洽。
可惜往昔美好,不复返,余恨留心,不可绝。
几人互诉衷肠,商量着下月初八的婚礼,五年的积攒,他们已不像刚来时那般入拮据,方玉琅提议,说什么也要好好办一场,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等这场婚礼结束,一切大定以后,她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桌上的菜还没吃上几口,就有人撞开了外门,掀开帘子,歪歪倒倒的朝着他们走过来,几人注视着来人。
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尖嘴猴腮,两撇胡子有些猥琐,身上穿着上等的绸缎,身后还跟着几个如出一辙的公子。
一眼望去,便让人不喜。
小胡子公子上前一把推开风筝,拽着方玉琅就往外走,嘴里污言秽语不断,赵春木第一个坐不住了,起身就给了那公子一拳。
公子不低,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赵春木不愧是打过猛兽的男人,见人欺负自己的妹子,那里还忍得住,上前又给了他一脚。
“狗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我,不想活了!”小胡子男人揉了揉脸,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赵春木说道。
这么一喊,赵春木更是气涌上头,眼看就要冲上去,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没成想外面进来了一个两个护卫,一脚竟把赵春木直接从楼上踢了下去,瞧着让人胆战心惊,方玉琅朝着外面奔去。
还没走上一步,就被小胡子男人给拉住了,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拽,企图轻薄于她。
方玉琅眼眸沉到地下,拔起头上的发簪,就插到了他的胳膊上,胡子男人吃疼的放开了她。
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这么冲动,可她见不得自己身边人受伤,眼下伤了人,也不会轻易就结束。
她不会主动招惹麻烦,可麻烦找上门,她也绝不害怕。
男人身后的护卫一动不动,小胡子倒是忍不住了,反手想抽方玉琅一巴掌,却被上前的夏年给拦住了。
小胡子男人一看就是沉迷酒色,那里是夏年的对手,借着酒气,就开始嚷嚷,“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爷被打了。”
小胡子身后的黑衣护卫黑着脸,“主子吩咐了,没有危险我不出手。”
意思是他没受到伤害,就不会出手,小胡子男子气的不轻,方玉琅看了护卫一眼,倒不会感谢他。
到底还是替他做了坏事,就算现在置身事外,也改变不了将赵春木踢下楼去。
“夏年哥哥,咱们快去看看春木哥哥。”方玉琅的心思全在赵春木身上。
虽然说二楼摔不死人,可也难免受了伤,今天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却遭此横祸,实在很难不让人心情郁结。
方玉琅算是记住这个男人了。
她是个女子,是个小心眼的女子,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锱铢必报大抵就是这样的,无论面前的人是谁,哪怕就是高天瞻,她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人善被人欺,她爹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心为了皇帝,为了百姓,可最后还是被无情的推了出去,落得个身首异处,死都不得安宁。
“你们别担心,他没事!”赵河生从窗外收回半截身子,想看是看到了赵春木的情况,这才让他们安心。
此时赵春木可能没事了,但眼前几个人就不好了,小胡子的护卫不好使,可旁边的公子,那个没有几个小厮,没一会儿,就把门给堵住了,谁也出不去。
“你想如何?”方玉琅的眸子黝黑,一眼望不到底,带着一丝怒气,却越发的好看。
“只要小娘子你陪我一晚上,我就既往不咎,你看如何?否则我让你们一辈子不得安宁。”见人多势众,小胡子男人更是气焰嚣张。
方玉琅那里受过这样的气,原先是千金小姐,后来毁了容,这会儿来了个眼瞎的,被酒水糊了眼睛,看不到她脸上的伤疤,竟调戏于她。
方玉琅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小胡子当真是眼瞎了,竟以为方玉琅是在勾引他,色胆包天就往她身上扑,身后的人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夏年这会儿可忍不住了,想要打这个狗东西,却被黑衣护卫给拦住了,他一个书生,一个大夫,自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群人拉拉扯扯就往外走,直接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天桥,从酒楼到了花楼。
夏年与徐佳期被拦在后面,只能由着小胡子拉着方玉琅朝前走。
方玉琅此时可没有功夫逞英雄,她得先想办法脱身,暂时的顺从只是为了找到机会,一击致命。
方玉琅就是那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人,即使搭上自己,也不让别人好过。
花楼下面搭着一个很大的台子,一群妙龄少女正在上面跳舞,上面上一条绑着绸带的走廊,走廊上是一排房间,专供那些寻欢作乐的人用的。
决不能进去,否则就正没机会了。
围观的人瞧着被强迫的方玉琅,无一人伸出援手,伸张正义,这是为何?
皇权为尊,这小胡子是当今李贵妃的弟弟,皇帝的小叔子,平日为虎作伥不在少数,每次冤主报案,他反而没事,那些受害者倒是遭了秧。
皇帝不可知,既知亦不知,李贵妃的爹手里还握着三分之一的兵权。
旁人感叹方玉琅的时运不济,可方玉琅从不求有人来救她,那些给予她关怀的人,早也不会出现。
想起她爹娘,想起她兄长,想起夏清河,想起为了她而死的那些无辜的人。
他们不知在何方,但总有一天会在地下相遇。
楼下歌舞悠扬,楼上哀声哉道。
方玉琅抓着栏杆不愿往里走,小胡子李晟使命的往里面拽,旁边的人看着,李晟不发话谁也不敢上手。
瞧着方玉琅半张完美无瑕的脸,真称得上是个绝世佳人,可看到另外半张脸,原先的兴致也褪去了一半。
可即使如此,这样的女子也不是他们能肖想。
“公子你快看,上面那个女子长的可真美!”楼下品着茶少年指着方玉琅道。
“一个花街女子有什么好看的!”少年身旁一个圆眼睛的男子不满的朝上面瞥了一眼,扭过头,瞪了少年一眼,不在说话。
正在品着茗茶的偏偏公子轻笑了一声,仰着头看去,眼神闪了一下,“倒确实是个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