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琅也没有想到,轻离竟然放弃了躲闪,下落的刀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想要收回来都来不及。
却恰恰就是这个机会,方玉琅拔出刀,扎在了他的手上,下落退了回来,握着自己的手。
“你没有机会了,我赢了,谢了。”轻离说完,就抱着方玉琅离开了房顶。
下落的手还在滴血,漆黑的血正告诉他 ,他中了毒,所幸他与被人不一样,耐毒性极强,极少有药能让他动弹不得。
他是有心退让。
蔽日楼下落的刀很毒,见血封喉。
那个毒是轻离帮他做的,他一直都记得。
轻离带着方玉琅去了义庄,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就藏在义庄的地窖里,上面摆满了尸体。
方玉琅点了一盏煤油灯,这是里面唯一的光源,昏暗却足以看清轻离身上的伤口。
轻离给了她很多的药,还有绸带,方玉琅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伤口,少年的胸膛布满了伤疤,即使已经淡去,却还是依稀可见。
方玉琅不知道他曾经受了多少伤,哪怕是加上上辈子,它也没见过这么多。
下落的刀似乎都刻意避开了要害,除了最后这一击,险些伤了心脉。
轻离赌对了,下落确实没有想要他的命,所以最后一刀避开了,给了他机会。
“他很厉害。”看到他身上的伤,方玉琅觉得比落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她从小就怕疼,父母兄长细心呵护着她,哪怕一道小伤口,都未出现在她的身上。
“放心,我死不了。”轻离握着方玉琅颤抖不停的手,让她平静下来。
方玉琅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在地下躲了三天除了喝了一些水,充饥的食物只有地瓜,堆积在地上,应有尽有。
下落在外面跪了三天,身上的毒要不了命,却一直折磨着他,晏珩没有发话,他不会起来,也不会求饶。
卓文灏知道他受处罚的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眼看着下落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牙道,“在这么下去,他必死无疑,这件事也不全怪他。”
晏珩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反应,目视着前方,直到进来一个人,附耳低语,晏珩脸色才有了缓和,准备离去。
临末说了一句,“让他起来吧!”
见晏珩松口,卓文瀚连忙将人搀扶起来,却被下落拒绝了,拖着身体离开。
晏珩直接去了大狱,方玉砚被单独关在一处,周围全是晏珩的人,就连送饭都是专门的人。
晏珩站在门口,注视着方玉砚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求你放过我妹妹。”方玉砚突然跪在晏珩前面,晏珩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晏珩拂袖准备离开,原本以为他想通了,现在唯一一点好心情也没了。
留在这里,他怕他会忍不住想要杀人。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爷杀了我,我们方家人早晚都要死,爹娘死了,妹妹也死了,我又怎么会独活?”方玉砚重重的磕在地上,晏珩不回头,他就不会停下来。
大步走到前面的晏珩转过身,急忙的转过身,“把牢房打开!”晏珩跨进去将方玉砚拎了起来,按在墙上,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晏珩这才松开他,方玉砚吃疼的弯着腰,咳出一团血迹,他用手擦了擦。
“你要是敢死,我就让方玉琅给你陪葬。”晏珩一掌把桌子给拍碎了,转身就离开了,守在旁边的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谢殿下。”方玉砚朝着晏珩叩首,他知道他暂时不会为难她。
方玉砚靠在墙角,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们这点情谊怕是都用光了。
只要琅儿能活下来,他做什么都愿意,哪怕趴伏在仇人的脚下当一条狗。
很快晏珩就传了消息,让搜捕方玉琅的人都撤下来,换上一批没用的,卓文灏得知这个消息,说不出的喜悦,哪怕作为晏珩的心腹,他说一百句,也抵不上方玉砚一句。
卓文灏也说不清,他们几个人的情谊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小一起长大,长大了反而生疏了。
方知勤教了他们三年,到最后死在他们面前,晏珩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担心起方玉砚的安危。
方玉砚是他兄弟,方玉琅是他未过门的夫人,两个人都举足轻重,如果可也他希望两个都可以活,哪怕是苟且偷生,也希望他们活着。
卓文灏很清楚,从方知勤的死开始,他与方玉琅今生无缘,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离他远去。
地窖上传来咚咚的声音,方玉琅看了轻离一眼,握着匕首警惕的来到门口,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衣着破旧,身体精瘦,脸上黝黑,转角就瞧见矮了一截的方玉琅,朝后退了一步。
“自己人,自己人,我是来给公子传消息的。”少年举起手解释道。
方玉琅朝轻离望去,见他点了点头,才放少年进去,鼓动的心暂且平静下来。
少年走上前去,方玉琅才发现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裹,轻离摊开放在桌子上,全是一些瓶瓶罐罐。
轻离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一旁的少年开始汇报外面的情况。
“方丞相的尸首被挂在刑场的柱子上,旁边有几队人马看守,方公子被四皇子带走了,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由他的人看押,谁也不许探望,先前来找公子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又换了一批,与之前的人无法比拟。”
轻离换好了药,少年的话也说完了,方玉琅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未露只字片语。
待到少年离开,方玉琅依旧未有任何问题,就像方才说的与她无关,轻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她旁边,按住她正在擦拭桌子的手。
“你不用这样,收拾一下,明日我带你出去,再想办法救你兄长。”闻言,方玉琅的眸子动了动,有了一些神采。
“不必勉强,你先养好伤。”方玉琅替轻离拉好衣服,低着头不愿看向他的眼睛。
轻离轻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方玉琅猛地抬起头,哭了起来,“我不想让哥哥死,我不想让他死。”
轻离抱着方玉琅,抚慰着她难以安宁的心,“别怕,我会帮你的。”
方玉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剩下的路即使万劫不复,也不会在落一滴眼泪。
她在这个世上才过了数月,却又要重蹈覆辙,若一切如之前一般,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至少她现在不少一个人。
方玉琅已经把轻离当做自己的亲人,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轻离的手忽然停在空中,最后缓慢的落下,隔着面具,方玉琅能感觉到他笑了一下,明知不该问,方玉琅还是想知道,知道他是谁。
“你不想说也无碍,我只是想知道恩人的名字,若有来生我定报以大恩。”方玉琅见他不说话,连忙转移话题。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我叫夏清河,你记住了,夏清河。”轻离冷冷的声音在那一刻有了一丝温度。
“夏清河,夏清河。”方玉琅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她两眼发着光,灼伤了轻离的心。
“你是那个时候的小哥哥!”方玉琅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在前世的时候,那时候她才五岁,她随娘亲省亲,在家住了半个月,那时候他也住在哪里。
轻离点了点头,默认了身份,方玉琅打量着面前的人,如何也不能与记忆中的人重叠。
那个温暖的小哥哥变得她不认识了,即使方玉琅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也知道他与大夏关系非比寻常,大夏马上就大祸临头,他却还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若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你的家还在大夏,你快回去,很快大夏就要出事,他们需要你。”尽管方玉琅很想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可却不能这么自私。
“我早就没有家了,我最亲的人就是如慧姑姑,就是你们。”轻离还是那个轻离,方玉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孤寂。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方玉琅想起小时候缠着他,哥哥怎么都劝不好的时候,竟有些怀恋,那个时候,美满的让人生出畏惧。
话说开了,方玉琅最后的顾忌也没有了,知道了他的身份,方玉琅皱了许久的眉头,难得的舒展开了。
“救出哥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方玉琅下定决心,要好好活着,珍惜着来之不易的生命,她敬爱的爹娘就在天上看着她。
等等!
方玉琅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前世她娘被皇帝带走,最后被逼自尽,那现在她的娘亲是否还活着?
“清河哥哥,你知道我娘在哪里吗?”方玉琅满怀希望的看着夏清河,希望能得到与前世相差无几的答案,那样的话,至少现在她娘亲还活着。
夏清河的眸子闪了闪,低着头,不去看方玉琅。
看着方玉琅的闪烁的眼睛,最后还是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如慧姑姑,她服毒自尽了。”
方玉琅的手忽然垂了下去,眼睛里的光也逐渐散去,终究还是没有摆脱前世的噩梦,是啊!她娘怎么舍得丢下他爹一个人。
方玉琅已经没了眼泪,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们在路上就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