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回到书房,墨时泗带着抱孩子的舒胤走了过来。
舒胤一改平日的冰霜面容,微微颔首,乖巧得像个小媳妇。又抱着个孩子,“小媳妇”三个字贴在她身上居然十分贴切。
墨时泗低声提醒她:“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找大人就可以了。”
墨时泗走入书房,顿时就感受到一股冰霜气息弥漫而来。
“大……人。”墨时泗心里没底。
季舒玄紧皱着眉头,冷冰冰地问:“人找到了吗?”
墨时泗低下了头,“还没有。”
说来也奇怪,斩影司在陵州城眼线众多,要在这座城里找个人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如今过去一整天了,却连个线索也没有。
墨时泗沉思良久,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舒玄一个清冷的眼神扫过来,墨时泗顿时闭嘴了。
季舒玄毫不客气道:“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别说!”
季舒玄从没发过这么大火,他又道:“我让舒胤贴身护卫她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明白,绝不可放她独自一人离开!”
墨时泗感觉头上压着一座冰山,他也是个不知死活的,即便感觉窒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小的以为留下玲珰姑娘并不合适。”
墨时泗深埋着头,不敢去看季舒玄的目光,“大人,玲珰姑娘从画中走来,她自然不是赫连小姐。与其把她留下,让她假扮他人,不如放她离开。”
季舒玄眉心皱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盯着墨时泗字字有力:“你说她是画中人,那你应该很清楚让她单独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墨时泗顿时改口了,小声回答:“也……不一定,万一她真是赫连小姐呢?”
墨时泗之所以能成为季舒玄最信任的文书,既因为他做事妥当,细腻入微,几乎没出过岔子,还因为他喜欢思考,有主见,能断事。现在好了,墨时泗像个没主见的小混子,东一句西一句。
墨时泗悄悄抬眼看季舒玄,他知道季舒玄在强忍心中怒火,双腿顿时有些发软。
“大……大人,我继续带人去找。”墨时泗心里惶恐,说完就打算溜走。
季舒玄却道:“找了一天你们都没找到,还指望你们能找出个什么花样?”
墨时泗不敢作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季舒玄不厌烦地摆手,令:“带人去看那些被画中人替过的假死人,将他们全部带到斩影司来,救不活他们我拿你是问。”
“大人!”墨时泗慌了,“大人!我只是个文书啊,我不是大夫,我不懂救人。”
“你是在和本官讨价还价吗?”季舒玄问。
“不是,我……我知道了。”墨时泗只能认命,暗暗在心里咒骂搞事的影子,默默在心里盘算,等大人走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影子。
眼看季舒玄挪步要走了,墨时泗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季舒玄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步,他道:“你们放走玲珰,就以私放嫌犯论处。”
“我们?”墨时泗瞪大了眼,这事不是舒胤一个人做的吗?
不等墨时泗辩解,季舒玄推门看到抱着孩子的舒胤,孩子已睡着,舒胤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季舒玄改口了,不动声色道:“你替她受罚。”
说完,季舒玄穿过昏黄的灯火走入了黑暗中。身后,墨时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心里一直犯嘀咕,怎么又变成我替她受罚了?
墨时泗刚回过神来,就听见舒胤对他道:“谢了。”
说完,舒胤脚底抹油地跑了。
墨时泗伸手要抓住她说个明白,舒胤却回头,嫣然一笑,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熟睡中的孩子。
看着舒胤这样子,墨时泗的心兀的柔软。
算了,认栽!
墨时泗在领罚之前去了季舒玄的房间,去找那影子算账。
影子发现有脚步声靠近,正惊喜,以为是季舒玄回来了。当门被推开,发现抵在门口的是墨时泗,顿时失望,毫不客气地走向内屋。
墨时泗挑了张椅子坐下,捡起旁边的一个梨啃了起来,他一边啃梨一边打量影子,“看来,只要大人不让你住在那毛笔里,你就无处可去,也不敢随意跑出去。”
影子没想到斩影司的人各个眼睛毒辣,心中大喊倒霉。随后心里咯噔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墨时泗来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墨时泗浑身充满了杀气,却故作平静地问:“你说,怎么才能找到玲珰姑娘?”
影子回他:“玲珰为画中人,按道理来说她不会离开陵州。”
“为什么?”
“可能跟太仓笔在陵州有关,你看其他画中人不也没有离开陵州吗?”
墨时泗问影子人:“听说是你乱用那支破笔弄出这么多事,对吧?”
影子人试探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因为玲珰姑娘离开的事受了罚,心里不痛快,来找人出出气。依我看,找你最合适。”墨时泗说完,试探地扔出手中的梨核,正巧砸中影子人。
影子人哎哟一声喊痛,墨时泗欢了,“原来这样就够了?”
“你……你要做什么?”影子人慌了。
墨时泗一跃跳在影子上,一顿乱踩,影子哎哟痛叫,“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你踩。”
“经不住更好,除了你这祸害!”墨时泗一点儿也不客气,“早察觉你这老东西有古怪,不是个善茬,留着你后患无穷。”
影子却于痛叫间咬牙喊道:“杀了我你会后悔的!太仓笔的用法只有我最清楚,没有我,太仓笔在你们大人手里就是支普通毛笔。”
“胡说,我们大人分明用得好好的。”墨时泗道。
影子回答:“太仓笔出问题了,如果我没猜错,新带到画境中去的那个漂亮女人应该已经逃了。”
“什么?”墨时泗心中一咯噔。
“你可以去问你们大人!”影子痛叫着。
大事当前,墨时泗不敢耽搁,匆匆走了。
身后,影子人沧哑着声音感叹:“年轻人都这么冲动的吗?痛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