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时泗还在和大夫争执,无意间看到季舒玄和玲珰并排离开了案发现场。
墨时泗看傻眼了,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他才是司判大人亲信文书啊,怎么最近围在司判大人身边的都是玲珰?她是给司判大人灌了迷魂汤吗?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跟着玲珰走了。
大夫还在说着什么,墨时泗无心去听。
大夫见他要走,拖着他,争得面红耳赤:“你说我是错的,那你如何证明你是对的?”
墨时泗没心思争,连连退步,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行吗?”
大夫不肯撒手,“你这么敷衍,是不服气吗?我知道典狱司锱铢必较才能查出真相,刚好,我也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墨时泗内心只剩下绝望,他无奈地低头凝视着大夫的手,那只手紧拽着他的手臂不放,紧接着大夫另一只手也按了上来。墨时泗绝望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
“让我心悦诚服。”大夫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
墨时泗长吸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大夫,道:“刚才是我冲动莽撞,大夫您德高望重,心胸宽广,就不要和我计较了。您医术高明,在陵州城都享有盛名,我就是一文书,外行了。”
“这话还差不多。”大夫心满意足地松手了。
墨时泗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季舒玄和玲珰的身影了。
墨时泗气得跺脚,一个透着冷意的女人身影挡在了他跟前,是舒胤。
墨时泗平日与舒胤井水不犯河水,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这会儿墨时泗正在气头上,见舒胤挡着自己,还以为她奉了玲珰的命令故意为难他。
“怎么?我现在连靠近司判大人也不行了吗?”墨时泗没好气地问。
舒胤冷声道:“文书大人好大的脾气,我找你是因为我和你对新冒出的小丫头有同样的看法。”
墨时泗不解,问:“你什么意思?”
舒胤道:“我不喜欢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假人假冒赫连舒小姐,你也刚好不喜欢那个叫玲珰的女人抢了你在司判大人那儿的风头。如果我们联手,应该要不了几日就能把她赶走。”
这么狠?
墨时泗沉思了下,诈道:“你分明是喜欢上了司判大人,觉得玲珰碍手碍脚,所以你想赶走她。你叫我和你联手,不过是想借我的手达到你的目的。”
舒胤干脆利落问道:“你就说想不想这么做。”
在舒胤面前,墨时泗的气势顿时被压下不少。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墨时泗话还没说完,舒胤就道:“那就是答应了,我等你好消息。”
舒胤说完,身影如风般消失了。
墨时泗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什么叫等他的好消息?不是说联手吗?怎么成了甩手?
*
陵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要数偏城东方向的几条街:永熙街、水月街、天晟街,白天小贩挤来挤去,夜里灯火通明,若是遇上过节,人们要闹到半夜才肯回家歇下。
玲珰手里握着太仓笔,在水月街一栋五层高楼前停了下来。
玲珰自拿到太仓笔后发现个很神奇的事,她只要心里想着刘熵的样子,就能在闭眼时看到假扮刘熵的画中人所处的场景。
“应该就是这里了。”
玲珰说着就往里冲,却被季舒玄给拉住了。
玲珰一脸茫然,季舒玄指了指高楼上的牌子。
“风月阁。”
玲珰念完一遍就又往里钻,季舒玄拿她没办法,只有跟上,头却低着,唯恐被人认出。
季舒玄刚走到风月阁的门口,老鸨就挥着红巾凑了上来:“哟!这不是斩影司的吗?爷是第一回来啊?”
有人悄悄戳了老鸨一下,低语:“是司判大人。”
老鸨眼睛顿时绿了,主动迎上去,陪着笑脸:“司判大人,承蒙斩影司的关照,我们这里既没有打架斗殴也没有偷盗犯浑的事。”
老鸨以为季舒玄是来查店来了。
眼看玲珰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季舒玄撂下一句“我找人”就走了。
老鸨看着季舒玄的背影,连拍胸口,“还好不是我们风月阁犯了事,原来是找人来了,咳,来风月阁的官人,哪个不是找人来了?”
玲珰在一间大客房前停下,她眼放光芒,有些激动道:“就是这儿。”
季舒玄推门而入,遥遥追来的老鸨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门开了,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刘熵”,正在一堆女人中间说笑饮酒,见季舒玄和玲珰立在门口,当即转身就想从窗户跳下去。
这里可是四楼啊,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季舒玄眼疾手快,冲上去抓住“刘熵”。
玲珰也赶紧追上,乖乖地把画笔递给了季舒玄。
季舒玄故技重施,打算画出一境把“刘熵”给关在画里。
可是——
画笔失灵了,季舒玄在空中画了一阵,不见有任何反应。
“刘熵”一拳砸向季舒玄,季舒玄手臂横档,卸去这一拳的力量,画笔戳过去,正中“刘熵”的眼睛。
“刘熵”痛得吱哇乱叫。
季舒玄又试了试画笔,还是不灵。
玲珰把画笔从季舒玄手中夺了过来,捣腾了几下,没看出画笔有什么损伤,她学着季舒玄的样子在空中试了几笔——
“刘熵”渐渐变得透明,随后像波纹一样慢慢被吸摄到了画境里。
玲珰把画笔还给季舒玄,“这不是好好的吗?”
季舒玄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他又试了试,画笔还是没反应。
“真坏了?”玲珰也觉得古怪,再次拿过来,画了两笔,一个布着淡淡水雾的小画境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不是好好的吗?”玲珰学季舒玄之前的动作,在画境上横画了一条粗线,画境顿时消失。
玲珰把画笔塞到季舒玄手里:“你看到了,它好好的,我没弄坏你的东西。”
玲珰忽然问季舒玄:“到底有多少画中人跑出来?”
季舒玄回神,道:“九个。”
玲珰叹了一气:“抓了五个,还有四个,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惨遭毒手。之前,要不是你突然回陵州城,阻拦我断案,说不定我已经把那杀人的俳优给抓了。”
“什么俳优?”季舒玄问。
玲珰道:“就是那在榕树下说书的啊,也是怪了,我们斩影司发生的事,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玲珰说“我们斩影司”时极为自然,季舒玄的心里却咯噔了下,说不清的滋味。
“那俳优一夜间杀了七人,我还没来得及断呢。”玲珰有些沮丧。
季舒玄道:“你还有时间。”
玲珰惊讶:“不是说断完刘熵的案子就可以了吗?”
季舒玄却道:“我之前是说,如果你把画中人的案子断干净了,我就借太仓笔给你用,现在你只断了“刘熵”的案子,还没断其他四人的案子。”
玲珰面色铁青,“你这是出尔反尔。”
季舒玄却道:“我只是督促你履行承诺,你要放弃也行。”
见玲珰只顾生气,也不给他表个态度,提醒道:“你要是放弃了,就永远不会拿到太仓笔了。”
“好,我断!”玲珰几乎是咬牙切齿回了这句话。
季舒玄眼底藏着得意,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时间仓促,你可要紧着点儿。”
“知道了。”
季舒玄一低头,刚好看到玲珰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又简单。刹那间,仿佛有一股力量击中了季舒玄的心,一股电流从胸口溢开,溢遍全身。
很古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