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钧也又急又气。

这许多年来，他把她的夫人护得极好，未曾让她经受过半点风雨。

此时，看到自家夫人泫然欲泣，又惊慌失措的样子，卫钧急忙安抚：「夫人啊，你别听柳儿胡说，她是在故意气你呢！柳儿确确实实是咱们的亲生女儿，什么逼嫁，私刑，这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儿。」

「真的？」卫夫人满目希冀。

「真的！」卫钧说：「这么多年，我骗过你么？」

「没有。夫君一向待我极好。」卫夫人语调柔柔地说，望向卫钧的目光单纯又眷恋，仿佛能滴出水来。

卫柳险些没被恶心坏：「这天底下，竟然有你这么好骗的人？你自己的女儿到底是谁，你竟全然不在乎吗？」

「在乎的呀，柳儿，我们都在乎你，你莫要再冤枉你爹爹了。」

卫夫人语气还是柔柔软软的，还带着些甜滋滋的柔情蜜意：「你爹爹人是极好极好的，怎么可能会做出你说的那些，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比起第一次见面的亲生女儿，卫夫人当然更相信与自己相伴三十多年的枕边人。

她甚至还要替卫钧还游说卫柳：「柳儿呀，阿娘和你阿爹确实对不起你，你要的，我们都会尽力给的，但你也要知道，你爹爹不容易，不要总是欺负他。」

「我，欺负她？」卫柳指指自己，又指指卫钧，不可思议地叫道：「卫夫人，你是不是傻？」

闻言，卫夫人眉头一皱，红唇一撅，竟然做出一个如同少女一样委屈可怜的表情来。

她转头看向卫钧，可怜巴巴地告状：「钧郎，她说我傻！」

「她瞎说的。」卫钧道：「你才不傻呢，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好的姑娘。」

卫夫人眉心立刻舒展开来，又甜滋滋地笑起来。

卫柳这时才反应过来，她随口一骂，竟然骂中了真相。

这卫夫人的心智，还有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可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五十岁，子女成群的官家老夫人。

她不由有些纳闷，侧头轻声问小翠：「丞相夫人她……有痴愚之症？」

卫柳的声音压得极低，可卫钧还是听到了。

卫钧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伸出双手，轻轻地捂住了夫人的耳朵。

卫夫人有些惊奇又有些愉快地对着卫钧眨眨眼，笑了：「钧郎，当着孩子的面儿呢，你现在就要同我玩游戏吗？」

卫钧对着她也是柔柔一笑，侧头喊了夫人的丫鬟来吩咐：「带你们夫人回去，好好休息。」

等到丫鬟把他夫人哄走，卫钧的脸色才重新冷下来。

他看向卫柳，声音冰冷，又带着些嘶哑，就仿佛是毒舌在吐信子：「柳儿，你莫要以为六殿下在，你便可以肆无忌惮，出言伤人。」

卫柳：「……」

卫钧：「我夫人是顶好的，天真烂漫一些罢了，可是什么都听得懂。你的命都是她给的，应该懂点事情。」

卫柳冷笑一声，十分不解卫钧怎么事到如今还在嘴硬：「我的命怎会是她给的？我不相信我是你们的女儿，哪有人会逼亲生女儿替养女去嫁人的呢？」

「就这么巧，你遇到一个同你夫人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娘，带回家，然后就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走失掉的亲生女儿？」

「当初，事发突然，是我一时没想明白，才会上当受骗，以至于无法抽身。」

「卫钧，你不会以为你诓骗我，我还会一直听话顺从吧？六殿下在这里，四公主在外面，他们今日就是来帮我带走我的朋友的，让你以后没法继续威胁我！」

卫柳越说，底气越足：「至于你想骗天下人说是我抢卫锦的婚约，你且等著看看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生著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和嘴巴，只有鼻子比她精致挺翘些，一看就知道是亲母女。」卫钧依旧滴水不漏地坚持着他原本的说辞，甚至还要拉六皇子下水。

他目光看向祁康，问道：「六殿下觉得呢？卫柳是不是长得与我夫人极像，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六皇子祁康看看卫钧，又看看卫柳。

他生长于皇家，虽然还有着被祁盛保护得极好的孩子气，但是也有早熟且冷静的一面。

在他眼里看来，亲生的也未必就一定受到父母偏宠，一时受宠的也未必一世受宠，相府偏爱卫锦并不能说明卫柳就不是亲生的。

但与此同时，天底下没有血脉关系却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而明明是血脉至亲却长得模样迥异的也不在少数，仅凭眼睛嘴巴的样子，也不能说明是亲生的。

他一时想不明白卫柳和卫钧到底谁在说实话，谁在说假话。

但是，他惊奇地有了更新鲜的发现：「咦？丞相大人一着急，这治不好，诊不出来缘由的风寒忽然好了？」

卫钧也是一愣，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顺顺畅畅地说了好一阵话，一个喷嚏都没有再打了。

「真的？竟然忽然就好了……」这位丞相十分诧异，有些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祁康却有不同的见解：「丞相大人的风寒到底是忽然治好了，还是一着急忘记继续装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卫钧：「……」

「哦，对了，本殿下差点忘了。」祁康小大人一样，有板有眼地说：「你还同我父皇禀报说卫锦才是你嫡亲女儿，若是像她说的这样，她与你毫无关系的话，你这也是欺君之罪啊！」

卫钧：「……」

「若是父皇在这里，你准备怎么同他说？说你拿着赐婚圣旨出了宫门就恰巧捡到一个亲闺女？重病不愈但是一生气着急这病恰巧就好了？」

祁康眨眨眼，问卫钧：「这么恰巧的事儿，就都让你遇到了？那你是不是应该拿着铁锹去后院挖两铲子土？」

卫柳没忍住，问祁康：「为什么要去后院挖土？」

「丞相大人这么好的运气，也许一挖土就能恰巧挖出前人藏在那里的黄金宝藏呢！我上旬看了个话本，话本里的穷书生就是这么发财致富的。」

卫钧苦笑着回答：「殿下玩笑了，话本里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话本里的话，若是不能当真的话。」祁康歪著头，反问：「那卫丞相这话本都编不出来的故事，反而能当真吗？」

「你真以为，我们皇家人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