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钱娇娘起床,给地里仅存的菜苗浇了水,洗了两盆衣服,又在后院的小厨房做了一些烧饼,熬了些粥,分给阿大他们吃了,三人都说好吃,钱娇娘又和面多做了些,并且拿了几吊钱给王勇,让他寻人去买两只老鸭来,夜里开小灶。
钱娇娘自个儿吃了一块烧饼喝了点粥,擦了擦手去屋里看邢平淳睡觉老实不老实,才走穿过自己屋子,她就看见清雅站在邢平淳的房门口,撩着帘子偷偷往里看。钱娇娘不解地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往里张望,“你这做贼似的干什么?”
清雅吓了一跳,她回头,小声地道:“你快看。”
钱娇娘一挑眉,穿过清雅的肩头向里看,邢平淳竟早早起来了,他平日若是不上学,能赖床赖到晌午,难怪清雅稀奇。娇娘见他坐在桌前摆弄机关盒,了然一笑,“他就那样儿,遇上好玩的,他就忘了早晚了。”
清雅放了帘子,与钱娇娘一同往外走,“看他这钻研样,保不齐真能打开那盒子。”
“嗯,我家丑儿很聪明,这随我。”钱娇娘挺挺胸脯。
清雅懒得理她,自发快步去外边干活去了。
眨眼到了晌午,清雅将饭桌摆到邢慕铮房里,钱娇娘正给邢慕铮擦脸擦手,“去叫丑儿来吃饭罢。”
清雅将筷子摆好,“这娃儿,一早上就没出过房门!”她说着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钱娇娘朝她身后望望,邢平淳并未跟在后边。
“他说他就来。”清雅道。
二人围着饭桌坐了,钱娇娘与清雅瞅着清蒸鱼笑眯了眼,大大地嗅了一口鲜嫩鱼香,钱娇娘道:“厨子这道鱼总是做得不错的。”她前些日子吃过一回,好吃得差点连舌头都吃了。清雅道:“厨子固然要掌握了火侯,但最重要是鱼好。你可知这种鱼被称为黄金鱼,一条鱼就是一两黄金的价钱。”
钱娇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天爷,我这是吃金子哩!”她再看鱼,都觉着它金光闪闪了。
“可不就是吃金子?”清雅指指鱼头,“这鱼最值钱的地方,就是它的眼珠子。听说吃了它能延年益寿。”
钱娇娘嫌弃道:“眼珠子有甚好吃的?你爱吃你吃,我爱吃鱼尾巴。”清雅道:“鱼尾巴可是最不值钱的地儿了,有的人家连鱼尾巴要都不要。”钱娇娘道:“其实我原来也并不爱吃鱼尾,刺儿多,但丑儿和娘都爱吃鱼,不爱吃鱼尾,没办法,只能我吃了,后来吃多了,也觉得不错。”
清雅撇嘴,“你就是好打发。”钱娇娘道:“我嘴巴可不像你,这不吃那不吃,挑得很。”清雅回道:“我这还挑呢?你就没见过我挑的时候。”钱娇娘眯眼笑道:“你挑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
清雅张了张口,蓦地撑臂站起来,“丑儿怎么还不来,我再去叫叫他。”
钱娇娘见她逃似的出去了,闷笑着直拍大腿。逗清雅可真好玩儿。
邢慕铮眼见钱娇娘偷笑得像只偷腥了的猫,定西侯嘿嘿笑起来。钱娇娘转头,笑眯眯与他道:“你也觉得好笑是么?”
背着光儿,邢慕铮仍能看清娇娘如星子般的双眸。她一笑起来,真真天都亮了。邢慕铮松了口气,看来她昨儿并未受冯语嫣挑衅发恼,是他多虑了。
清雅这回总算将邢平淳给请了来,只是邢平淳怀里还抱着机关盒,眼里一刻不离。吃饭时就将机关盒放在旁边,拨一片木条,用筷子衔一口饭,沉思半天,又将筷子放下,再拨一片木条。
清雅扭头,无声对钱娇娘说魔怔,钱娇娘笑笑,对她摇了摇头,叫她别理他。
清雅却觉好玩偏要逗他,她夹了一块最为鲜嫩的鱼腹肉放进邢平淳碗里,“丑儿,你爱吃鱼,多吃些。”
“多谢清雅姐姐。”邢平淳头也不抬,眼瞅着盒子拿筷子向碗里一撬,挖了一团饭,鱼肉却被他撬出了碗里,他张大嘴,将饭团往嘴里塞,头回塞还没塞对,直戳鼻孔里了。第二回才塞进嘴里。
清雅强忍笑意,问邢平淳:“鱼肉好吃么?”
邢平淳用力点头,“好吃!”
清雅扭头,捂着嘴哑然大笑。钱娇娘也笑了,将他拨在桌上的鱼肉夹起来吃了,对清雅道:“别理他,他六岁时候有个老人家送了他个九连环,他也是这模样,九连环解开了,他也就好了。”
“可九连环跟神机盒可没法比。”
“由他去罢,我就爱看他这傻样儿。”钱娇娘指着鱼,“赶紧,趁他不吃,咱们多吃些,鱼肉再热就不新鲜了,别浪费!”
清雅服了,“我看你怕不是个后娘!”
邢平淳这“傻样儿”持续了整整一天,隔日要去上学了还抱着机关盒没恢复过来,清雅催了他好几回,他都不愿放下盒子。钱娇娘爽性让人去给夫子告了假,说是染了疾,好了便回去上学。
“你这也太惯着他了。”清雅道。
“又不是什么坏事,无妨。”钱娇娘看邢平淳撒丫子就跑了,笑道。
“丑儿虽聪明,但这好歹是侯爷拿来防贼的,丑儿还是个孩子,万一一直解不开,那他岂不真着了魔?”
钱娇娘轻笑,摆摆手转身走了。
邢平淳连着两日跟行尸走肉般,脸也不洗,牙也不刷,饭也不吃,神神叨叨地抱着机关盒喃喃自语,清雅收拾他屋子时,满桌子的纸上画的都是她看不明白的黑线。
第三日早上,钱娇娘进邢平淳屋里,床上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而桌子上,摆放着打开的机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