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太快,风声又大,程风墨在前边,一手拖她,一手放在额前抵抗强风,所以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快速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好的,又扭回头,朝车的方向走,嘴里问道:“你、说、什么?风、太、大、了,听、不、清...”
于安雅听完,张嘴想重复一遍,蓦然发现,这句话怎么那么暧昧,像是...情侣间的嬉笑调戏。
在国外时,她其中的一个室友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每晚跟男朋友打越洋电话时,偶尔会听到这么一句,每次说完,她就嗤嗤的笑,一脸的幸福甜蜜。
所以,她自动将“你是不是傻”这句话,划归到恋爱里。
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后,她赶忙闭上嘴,不在说话。
程风墨没有听到回答,也没继续追问,只一个劲的扯着她往前走。
当初走时没觉得这条路有多长,现在顶着强风往回走,发现好长好长,似乎没有尽头。
黑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
忽然“咔嚓”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响在两人头顶,把于安雅吓了一跳,当即蹲下身子,捂住耳朵。
程风墨手被一扯,回了身,见她局促不安的蹲在地上,自己的手被她紧紧贴在耳朵上,微微颤抖着。
心下一慌,急步走过去,单膝跪地,把她的头揽到胸前,单手环住她的肩,轻轻拍打。
“没事没事,打雷而已,别怕,我在。”
于安雅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湾猩红,血不停地从一个年轻男子胸口往外涌,流的又快又急,浅蓝色的衬衫一片鲜红,鲜红染透了衬衫,流到地上,伴着哗哗的雨水,一路蜿蜒....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救命!”,喊着“哥哥!”
按在他胸口上的双手,不断的从指缝往外冒血,掌心下一个巨大的伤口,深不见底,血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任凭她如何声嘶力竭,哭声震天,除了哗哗的雨水和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街上空无一人...
没人来帮她,没人来救她的哥哥....
那时她十五岁,两人在国外旅游,意外就这么发生了,最宠她最疼爱她的哥哥,就这么去了,死在国外,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临走时,哥哥说了一句话:“不要害怕,不要难过,做一个正值的人,照顾好爸妈。”
随即一口鲜血喷在她脸上,接着在“轰”的一声雷鸣中,哥哥彻底软在了地上。
从那时起,一到雨天,她就想起哥哥,一听到雷鸣,就以为老天要带人走...
她好怕这次,是要带她走...
程风墨见怀里的人抖的厉害,不断收拢手臂,想要给她安全感。
嘴里不断地柔声安慰:“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乖。”
许是感受到了他胸膛的温暖,亦或是圈紧的手臂真的带来了安全感,更或者听到温柔温暖的人声,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孤独无依...
于安雅慢慢平静了下来,无论多伤心,多难过,多委屈都流不出的眼泪,竟有了一丝湿意。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接下来是无数声对不起,每说一句,湿意就多一点,渐渐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压抑在心里长达八年,从未诉说过的情感,此刻全面爆发。
大家都知道妈妈是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才是最严重的那一个。
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心里牢牢记着哥哥临终时的交代——照顾好爸妈。
私底下,偷偷吃着缓解抑郁症的药物,去年急冲冲出国,连春节都没回来过,就是因为自杀的念头愈来愈烈,春节时,她正处治疗的关键期,挺过去,她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挺不过去,随时都有可能下去陪哥哥。
可她还背负着使命,不能辜负哥哥的嘱托。
幸好,她挺了过来,又变得阳光健康。
程风墨知道她一定是遇过什么难以解决,或者无法挽回的事,才会连声说了这么多“对不起”...
每一声都带着悔意,痛的人心尖发疼,忍不住想要为她挡去一切苦痛灾难,抹去所有不好的悲伤过往...
只余快乐...
心痛的不能自已,他一把打横抱起于安雅,迎着狂风,眼神从未有过的坚毅,心里更是从没哪一回,像此刻这般想要好好保护一个人。
即便程媛,也不曾有过...
暴雨在吓人的雷鸣电闪声中,倾盆而下。
两人顷刻间全身湿透,于安雅烧的更滚烫了,已经开始说胡话。
细细听来...
“哥,哥,哥,等等我...”
程风墨瞳孔一缩,抱着她的胳膊剧烈颤抖,脑海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对他说:“远离她,远离她,你们不可能的...”
心里的声音又不断的告诉他:“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责,要保护她,照顾她...”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激红了他的眼,他爆喝一声:“够了!”
随即大步流星的走回车边。
一次!就一次!就只这一次!
请允许他,离她近一点!
打开车门将于安雅小心地放进去,将座椅完全调平,让她躺的更舒,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条薄毯盖到她的身上...
做好一切,上车快速打火。
与第一次情况一样,打火失败,又接连打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冒雨取出工具箱,下车检修,在花费了半个小时,察看了每一处细节后,终于找到原因,车没油了。
意思就是燃油指示灯坏了,没有发出警报,他把油耗干了,车走不了了。
程风墨恼怒的捶了下车前盖,将手里的工具箱一扔,回到车里,试了试她的额头,滚烫的吓人,必须马上送医。
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道:“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他的手机在招标会时给了唐立,要想回去,只能用她的手机。
于安雅没反应,她已经因高烧和情绪释放彻底昏睡了过去。
“对不起,失理了。”
程风墨没办法,只能亲自动手找,找了一圈,浑身“摸”了个遍,也没摸着个“硬物”出来。
他的表情僵了,看着车外的狂风骤雨,以及暗的快要看不清远处山体的天色...
第一次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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