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一路向北渐渐远离市中心,开向外环,最后上了高速公路。
程风墨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看她被人带走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她误会着离去,头一次,他想跟人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先拦下。
车开的很快,当程风墨理清思绪后,发现他们在一个旷野上。
夏季正是草木疯长的时候,一人多高的杂草遍地都是,高大的杂草中,隐藏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和一些贴在地表的草植。
程风墨坐在车里,看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难受的只想抽烟。
他摸出烟,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降下车窗。
“我小时候在农村里长大,那时候天很高,水很清,家门前就是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我经常躺在里面,幻想自己是一条会游泳的鱼,每次都被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狠抽了口烟,烟里藏着他隐隐犯痛的眼睛。
夏天逮知了,秋天逮蚂蚱,到了冬天就把埋在土窖里的红薯挖出来,放在火堆上烤。”
“冬天的时候,我们就烤红薯,我烤的最好,每次都把程媛馋的口水直流,然后她就把偷偷藏起来,舍不得吃的糖果拿出来与我换,我不换,她就急的一个劲发誓,说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的,什么活都她干,实在说不动我,就去搬救兵找....妈妈。”
这两个字终于说了出来,而为了说出这两个字,他一口气抽掉了整根烟,只余一个烟屁股冒着火星。
于安雅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出焦距,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可耳朵已经立了起来。
她轻浅呼吸,装作不在意,等待他的继续。
“那时候很快乐,尽管没有见过爸爸,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们一家三口过的特别开心,特别满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直到...”
程风墨没有再点烟,他目光深邃的看着远处那片荒野...
“那天夜里,家里突然来了一伙人,他们抓了我和程媛,将妈妈赶到院子里,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的亲生父亲。”
说完,回头看了于安雅一眼,见她一动不动的维持着最初的姿势,而她那个姿势,有一只脚是垫在屁股下的,现在正微微颤抖,显然是坐麻了,而她却固执的不肯动。
程风墨看着她明明很辛苦,却强装没事人的样子,竟在这严肃,甚至有些悲伤的气氛下,笑了。
他把座椅调到45度,又把那只脚拿了下来,从后座上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塞到她手里。
俨然让她即使听故事,也要听的舒服些。
于安雅还是一动不动装死人,由着他“动手动脚”。
心里已经起了波澜,原以为他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少爷,所以做事才会不顾他人感受,只一味的唯我独尊,自大自私成了习惯。
没想到...
既然他懂人情事故知冷暖,不是一个没有神经没有痛感的冰人,那为何对她如此狠绝,步步杀招。
这不是很矛盾吗?一个善良的人,却总是做着恶魔的事,还是本就是恶魔,只不过曾经善良过?
“他对我妈说,把我交给他,不然就对她不客气,我妈当时没哭没害怕也没争辩,只说了一个字—好,特别的镇定,特别的无所谓。呵呵,我当时听到这个字时,原本挣扎着誓死都要跟她在一起的心,突然就平静了,我看着她,看到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影子,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我相处。”
程风墨又嗤笑了两声,眼里一片悲怆落寞,他又点燃一根烟,接着说道:“我说让我走可以,程媛必须也得走,程媛就这样离开了妈妈,所以她一直怨我记恨我,要不是我,她也许就能跟妈妈在一起,是我剥夺了她享受母爱的权力,我是罪人。”
“这怎么能怪你!”
见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于安雅的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说完才想起来,她还在生气,还在装死人,接着闭上嘴巴,看向车窗。
程风墨笑了:“是吗?”
“下车透透气吧。”
说着自顾自下了车,走向那片旷野。
于安雅不动,呼呼的山风刮着野草不停的向她拍打而来,她直起身左后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分外凄凉荒芜,让她不禁想起前阵子刚看的一本书《小心背后有眼》。
浑身止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即跳下车。
“喂!走慢点。”别扔下她一个人,她害怕呀~
奋尽全力追上,热的她一身汗,拧开瓶盖刚喝了一口水,一只圆滚滚,绿绒绒的虫子,就趴在了瓶体上。
嘴里的水瞬间喷出来,呛得她一阵咳嗽,瓶体以一个极长的抛物线落进了远处的杂草里。
“咳咳咳咳,你干嘛!咳咳,我最怕虫子了。”
于安雅拍打着胸口,脸都呛红了。
程风墨站着不动,没敢冒然出手帮她顺气,见她咳的脸颊通红,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眼里亮晶晶的。
这个金刚大小姐,不怕流氓,不怕刀,竟害怕一只无毒无害的小虫子。
这巨大的反差萌,真是太好笑。
太...可爱了。
于安雅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嘴,直起身,微咳嗽着说:“你还抓了什么虫子,我警告你,赶快扔了,不然。”
“不然怎样?”
程风墨突然欺身过来,脸上带着丝浅笑,他把外套脱了,袖口卷起,脖子下的纽扣松了两粒,山风卷动着他的发...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于安雅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诗来,恍如诗中描绘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就是此时程风墨的样子。
一向大大咧咧,不分男女的粗神经于安雅,蓦然脸红了,心突突跳个不停。
她没搭话,越过程风墨,兀自一人埋头向前走去。
不就是长的好看些吗,又不是没见过美男,比他帅比他酷,比他冷漠比他会笑的男人有的是,你干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鬼样子。
镇定点!清醒点!脸红什么!心跳什么!让人看了笑话!
训完又捶自己脑袋,呸呸呸!心得跳,不跳不就死了吗。
她要告诉他,她的脸红心跳根本不是因为他,是天气太热导致的,与他无关。
一转身,愣住了。
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巨高的荒草和高挂的天。
心一紧,立马往回跑,边跑边大喊:“程风墨...程风墨...程....”
胳膊突然一痛,脚下一个不稳,立马栽了下去,她惊叫一声。
“啊!~”
惨痛声响起,声音却很低沉,与她往日完全不同。
难道吓变声了?
她立马睁开眼睛,重喊了声:“啊!!”
这回声音一样了。
她捏了捏嗓子,刚想庆幸没事,耳边传来一道跟刚才相同的低沉嗓音。
“你再叫,我耳朵就聋了。”
于安雅惊,连忙看向耳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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