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恒钻回了自己那辆奥迪,换了身干净衣服,随后慢慢把车驶向一处破落的录像厅。
这录像厅就在琳琅公司附近的民居巷道里,开了几十年,平日只有怀旧的人会来这看点录像,虽然只与琳琅公司隔了几个街道,但繁华与萧条却泾渭分明,低矮的牌子已经掉了大半的深红油漆,雨水洗刷下只剩个“方央丁”的白字。
这猪头猪脑的大科长,地方选得倒挺隐蔽。
谭子恒下了车走进去,荧幕上放着《教父》,狭窄的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几个人,其中一个在后排坐着的,戴着白色礼帽,黑墨镜,根本看不见电影画面,怀里坐着个漂亮女人。
谭子恒走过去,见他正伸进女人上衣里摸着。
那男人虽戴着墨镜,却早察觉到身后多了团黑影,毫不在意,仍旧肆无忌惮地摸着怀里女人,同时一手伸向邻座的绿色大包,拉开拉链,露出一沓红色人民币。
“打扰一下。这位小姐,能请你先出去下吗?”
男人手一僵,猛地摘下墨镜扭头,眼神惊恐。
“是你?!”
唐七呢?!
放映厅里几人也瞬间起身包围过来,谭子恒这才看清,都是精壮打手,面色不善。
吴瑞志,果然是你。
谭子恒突然露出一个笑脸,随后猛一伸手掐住吴瑞志脖子,直接提到半空。
“吴科长,你为什么不长记性?”
吴瑞志喘不上气,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女人跌落在观影座位的间隙,神色慌张,但没有尖叫,随手抄起一沓钞票抱在怀中,跑向雨里。
吴瑞志用力拍打谭子恒的手,拍得手都肿了,却只能让喉咙的枷锁越来越紧。
“吴科长,你对琴雪动手,本来我应该直接杀了你,但可惜这里是炎黄,不是国外,可惜你是炎黄人。”
谭子恒露出了无限惋惜的表情。
“想不到你还敢对我下手?你不配当炎黄人啊,吴科长。”
谭子恒猛一用力,随即狠狠一扔,吴瑞志撞在一边花白的墙壁上,落地,咳血,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钱和被谭子恒搅黄的好事,怒上心头,愤懑不甘,扭头大喝了一声。
“麻痹都给老子上!废他一只手一万!”
谭子恒转头一瞥,一个鼻毛很重的大汉举着根钢筋向他冲来,表情坚毅,默不作声。
其余大汉离得远,也正在向他冲来的路上。
谭子恒二话不说,一个加速猛冲,抬腿一记猛踹。
“嘶——啪!”
幕布裂成两半,模糊的投映影像中,一个鼻毛很重的男人满脸是血,双目紧闭,慢慢从幕布后的墙壁上滑向地面。
剩余六人不为所动,似乎弟兄的伤亡更添了心中的战意,双目血红地冲向谭子恒,谭子恒刚摆下阵势准备开打。
五秒钟后,那举着椅子铁棍的六名精壮大汉路过谭子恒冲进了雨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其中一名大汉一边跑一边大喝一声:“吴瑞志你个畜生!害我们折损了个弟兄!改天再找你算账!”
他连扔掉高举过头顶的椅子都不敢,生怕时间一耽搁那头人形暴龙就追上来把他一脚踹死。
妈的,老五那体格,是人能踹飞的?真你妈倒了血霉!
谭子恒摇摇头,这吴瑞志,找个帮手都不中用,真是什么样人交什么样弟兄。
吴瑞志绝望了。
刚刚那一撞,直接让天花板开始漏水。他知道今天躲不过了,干脆四肢摊开躺在地上,任冰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的拍。
“咦?吴科长,你怎么躺在地上?多冷啊,感冒了怎么办?”
谭子恒惊奇地问道。
吴瑞志沉默不语,良久,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谭子恒无辜摊手:“是你亲口在电话里说让我到这找你拿钱的啊?”
唐七这狗日的,拿了我五万,卖我?
吴瑞志急火攻心,一口血又咳了出来。
“吴科长,你可不能赖账啊。那三个人我处理起来多麻烦?一个肠子撒了一地,一个屁股上肉没了,还有一个,俩弟弟都被废了,光着身子在雨里回家,你说惨不惨?我说,这加起来二十万,值不值?”
吴瑞志心神恍惚,陷入无边黑暗恐惧之中,谭子恒那骇人的笑脸无限放大,他此时满脑都是自己肠子撒了一地,屁股被削了半块,光着身子在大雨里走回家的画面。
“值,值!谭子恒,谭大少,你要多少,我这有,我这有……求求你饶我一命,别废我,……”
吴瑞志费劲地爬向谭子恒,用力磕头,伸手想抓住谭子恒的裤脚,临了却又怕谭子恒嫌弃自己手脏踹飞自己,改抓为扇,猛地打了自己几耳光,声音响亮,随后赔笑道:“谭少爷,您有什么意愿想法尽管说,我有的一定全给你。”
谭子恒摸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看着录像厅门外的大雨,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有的全给我?
被这畜生糟蹋过的姑娘,恐怕不会收啊。
抬脚。
“啊啊啊啊啊!!!——”
吴瑞志大口喘息,大汗淋漓,怒目圆睁,却只敢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他左胳膊被谭子恒牢牢踩在鞋底,慢慢碾压,青筋暴起,血管凸出。
恐怕已经废了。
“我要你两只手,两条腿,再赐你个清净,吴科长,你给吗?”
赐我个清净……这是,要废我,还要阉了我?
“谭子恒,凡事……留一线……”吴瑞志咬紧牙根恨声道:“做人,不要……那么绝。”
“哦?”谭子恒突然蹲下来看着吴瑞志。
他这一蹲不要紧,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吴瑞志感觉自己的左胳膊直接被踩断掉了,毫无知觉。
他欲哭无泪。
“你给项琴雪留一线了?”谭子恒抬起脚,吴瑞志松了口气,谭子恒笑眯眯地踩上他右胳膊。
“你跟那个死胖子合伙给人家小姑娘下药时候怎么没想过做人留一线啊?”
“嘶——……”谭子恒像踩蟑螂一样慢慢磨,吴瑞志感觉自己右胳膊也废了。
眼泪划过眼角,吴瑞志恨不得胳膊上突然长出根刺来,刺穿这谭子恒的脚底板。
“你……你到底想……”
吴瑞志不明白,哪有会为那种女人出头的人?长得漂亮不就是用来服侍人的吗?你救她不就是为了上她?在这充什么英雄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吴瑞志,我说了,废了你,你没听明白?”
谭子恒笑意不减。
“你这是违法!我……我姐夫不会……”
你等着,我姐夫不会放过你。……好虚弱……要死了么?
“你姐夫?”
谭子恒突然停下碾压行为,抬脚,给了吴瑞志一线生机。
“对!……我姐夫在整个南沙都说得上话,嘿嘿……你……”
“你什么?我好怕啊,吴科长,你姐夫不会弄死我吧?”
谭子恒走了几步,随后一脸惊恐地踩上了吴瑞志的右腿。
骨裂声脆生生响起。
吴瑞志惨叫一声,彻底趴在地上,没有动静。
谭子恒松开脚,叼着烟去录像厅后台找了个脸盆,又尿了泡尿,随后泼在吴瑞志脸上。
吴瑞志在一阵怪味中醒过来,见谭子恒没有表情地递来一个手机。
“来,给你姐夫打电话。”
吴瑞志怀疑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抬起头,眼泛泪花地看着谭子恒。
“你姐夫不是权势通天么?如果你能证明你姐夫在乎你,你这两条腿,我就不敢废了。”
“来吧,证明给我看。”
吴瑞志看着谭子恒没有表情的脸,一咬牙,迅速打通了王健聪的电话。
“谁啊?”
“姐夫!救我!谭子恒杀人,谭子恒把我胳膊打断了,救我,他要杀人……”
“谭子恒?小志?小志?谭子恒,你在听么?你别乱来,我报警——”
谭子恒直接拿过手机,笑容满面。
“王部长?别来无恙啊。”
听到谭子恒的声音,王健聪明白吴瑞志确实身处险境,压住怒气,开始沉声威胁。
“谭子恒,你这是严重违法行为!你现在把位置报给我,立马送他去医院,这样,我还可以说服小志不去报案……”
“王部长,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净说胡话呢?”
你一小小公司职员骂我糊涂?
王健聪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谭子恒!我劝你立马束手就擒——”
谭子恒接过话茬:“部长,我们在建业街西村三十四号的录像厅,报警,快报警,再晚一点吴瑞志性命难保!”
“嘟,嘟——”
电话挂断。
吴瑞志又疼又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谭子恒真不怕我姐夫报警抓人?这怎么整?……吴瑞志瞥到座位上绿色布包里装的一沓钱,突然意识到自己涉及一桩买凶杀人案,立马暗自祷告他姐夫千万别报警。
“吴科长,我谭子恒真不怕你姐夫报警抓人?这怎么整?……”
“而且,我看你姐夫好像不怎么在乎你啊?”
谭子恒说笑间就走到了吴瑞志的另一条腿边。
“等等!让我!让我再和他说说……”
苍茫雨声中,一阵悦耳的乐声突然响起。
谭子恒一瞥手机屏幕,王健聪打了电话过来。
谭子恒慢慢抽烟,过了半分钟,烟头被弹落在雨中,他看着零碎火星一闪即逝,按下了接通键。
“王部长,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谭子恒,……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或许可以达成双赢。”
“……。你在那等我,我立刻赶过去。我没报警,也请你务必不要再伤害小志。”
“可以。”
谭子恒挂掉电话,转头看去,几只蜈蚣从录像厅的潮湿角落爬出,似乎能嗅到鲜血,慢慢爬上吴瑞志的身体。
吴瑞志一阵阵发颤,动弹不得。
谭子恒就近坐下,闭上了眼。
雨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