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兴阳城安顿下来之后,姐姐便经常独自去打探消息。
我知道姐姐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却还是暗下决心要尽可能帮帮姐姐。在现代的时候好歹看过许多电视剧和小说,心想此刻仍是管点作用。
仔细想了想,我决定上街买几样东西——鞭炮,石灰粉,匕首,面具。
买前几样东西的时候还算顺利,忙活半天,总算只剩下面具要买。姐姐曾给我的一包碎银子,此刻竟只剩下两小块,不过心想面具也就一片废纸壳,应该值不了多少钱。
在街角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异族服装的店,门口挂着一套异族服装和一只五颜六色的面具。
我当下问老板:“这面具怎么卖?”
老板是个貌似很老实的中年妇女,她见我手上大包小包,登时讨好般迎上来:“这套夕族婚嫁女子的服装,是要放在一块卖的。姑娘若是喜欢,不妨连着衣服一同买下来。”
呃……婚嫁?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套服装,黑色的底色,上面绣着些繁复的灰**案,面具更是五颜六色十分可怖。
这个夕族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民族,穿一套这么阴气森森的衣服婚嫁就算了,还要带这么只阴气森森的面具……
正当我心里暗自纠结的时候,身旁飘出了另一个相当诡异的男音:“这套衣服怎么卖?”
我偏过头,看了看那男子——大概三四十岁年纪,一张没有表情的棺材脸,一身不太张扬也不太粗糙的黑布衣……只能说,还算是个人吧……
可是,他也不至于这么不懂先来后到吧。
那老板娘显然也被这棺材脸吓到了,忙说:“这位爷也想要么……这是夕族的喜服,卖五两银子。”
闻言,棺材脸一边散发着冷气,一边冰冰凉凉地吐出两个字:“贵了。”
我算长见识了,这样还价的确很是新颖。
“这……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夕族喜服……这……”老板娘还欲再说,却被棺材脸又一次打断。
“贵——了——”眼里一边闪过一丝寒光。
我挑了挑眉,心想自己身上也只有二两银子,暂时争不过,不如看看棺材脸究竟想要怎样。
那老板娘有点犹豫地再次出声:“我这里小本买卖,大爷不要为难了,四两……就四两吧……”
棺材脸再度开口,依旧只有两个字,却是不同的两个字:“二两。”口吻坚定不移。
老板娘抽了抽僵硬的面部线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我赶紧发挥了自己助人为快乐之本的美德:“呃,这位大侠,你肯定很想要这套喜服,我明白。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好不容易才遇见你这位知己,我自然要助你一助。”
见那棺材脸不说话,我更胆肥了一点,继续说:“我知道你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却很想要这喜服……那个,正好我身上也只有二两且很想要那个面具。不如这样,我们一人出二两,喜服归你、面具归我,不是皆大欢喜嘛!”
说罢,我还很是识时务为俊杰地干笑了两声。
却见棺材脸一副彻彻底底将我无视的表情,继续对那老板娘发动攻势:“二——两——”
是以我这辈子最讨厌棺材脸。还有,最讨厌二两!
老板娘仍是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棺材脸用手伸向袖子里,一副要掏出一把凶器的模样。我心里警铃大作,情不自禁的向后挪了几个小龟步。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做梦也想象不到……
那棺材脸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两锭又大成色又好的大元宝,放在已经石化状态的老板娘面前,说:“元宝给你,用二两银子,把这套喜服卖给她。”说完,还不忘向老板娘指了指同样石化的我。
他给老板娘两锭大元宝,还让老板娘用二两银子把这身行头卖给我?
石化的老板娘和石化的我,再加上不用石化就已经很石化的棺材脸……三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呃……
什么情况……
在我的大脑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那棺材脸已兀自离开。而老板娘,也将一套诡异的黑色喜服和那色彩斑斓的面具包好,递到我面前。
这这这……
我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接过。
然后想了想,终是不太好意思地开声:“刚才那人给你的钱可不止五两,你怎么说也赚了,就不要再收我的钱了吧……”
老板娘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是无语。然而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大爷的要求是让我用二两银子卖给你,而不是不收钱送给你,我们做生意很守诚信,不能自食其言。”
于是我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那位棺材脸的全家,十分不情愿地将钱包里最后的两小块碎银子奉上。
哎,这年头,还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的年头。
回到客栈,仔仔细细想了想,仍不知道棺材脸到底来自何方。兴许只是一个路人甲吧?又或者……
想起那两锭大元宝的阔绰出手,似乎与某位风度翩翩斯斯文文,衣冠不知道是不是的魏清然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毕竟还是自己的揣测罢了。
麻烦麻烦,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取出包袱里的苏家武林秘籍。这是姐姐决定劫狱时候托我保管的,我却从没有看过。
不仅是因为赶路辛苦没有时间去看,更重要的是,在我心里,这样的秘籍,没个三五七年的时间也练不出效果。
如今姐姐还没回来,不如就看看这秘籍吧。
翻来阅读了几行,只觉生涩难懂,又是繁体,读的人昏昏欲睡。索性随意翻了翻,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图画,结果却是一本都只是枯燥的文字。
突然,极偶然地,我感觉到这本书的中间好像有一页有些与众不同。仔细检查,果然有一页的样子和其它页码不太一样。这一页竟然不像宣纸,反而有点像21世纪的纸张。
而这页上的文字,更是看的我心花怒放。
不是生涩难懂的繁体文言,而是英文!
我立刻精神大振!
好歹是个大学生,很轻松就将这封英文信翻译了出来——
能看懂这段英文的你,一定也是来自和我相同的时空。我是在大学宿舍的床上睡觉,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大学生。而现在,我却被关在延国的牢房里。我身边只有这本书,但愿一会儿的狱卒愿意将这本宝书带出去,这书里毕竟是深不可测的轻功秘籍。如果你看见了这本书,看懂了我的话,请你务必帮我一个忙,延国皇族里流传有我不小心遗落的火药制造方法,虽是英文,但是我仍很害怕有一天会被人根据其中的图解破译火药的制造方法。一旦火药被制造出来,这个时空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灾难。同为21世纪的朋友,相信你能理解我对于和平的期望。当然,如果你能帮我完成这个愿望,可以凭着那本火药制造方法的英文书,去延国青涣寺找那里的现任方丈,现任方丈会带你去一间厢房,那厢房里有我制造的保险柜,密码是那本书封皮条形码上的数字。保险柜里是我对你的感谢。当然,如果你无法办到,也希望你将这本书一直传给你觉得可靠的人,直到有人能办到为止。
最后是一行简体中文的“写于天巡七年。”
读罢这英文信,我立刻升起一种心潮起伏的感觉。
在这个时空所待的两个多月,尽管姐姐对我很好,尽管我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人生在世的一次小小考验。然而我仍觉得我是一个人。可是这封英文信,却让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里有一个声音悄悄地说着“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真的要帮他么。
轻叹一口气,如今我自身难保,这个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把书收好,却听有人敲门:“阿瑶,我回来了。”
我赶紧帮姐姐开门,并领着姐姐坐下,说:“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姐姐眉间隐有担忧,轻声说:“这几日打听,总算也有些收获。只是傅家被重兵把守在刑部大牢,劫狱实在比登天还难。”
我取出今天买来的大包小包,把所有里面的东西取出一一放在姐姐面前,说:“姐姐,我虽知道你一副菩萨心肠,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次肯定不可能兵不血刃地救出傅流渊。”
姐姐面上微微诧异,却不打断我的话。
我细细解释:“虽然重兵把守,可那些重兵也是要交替换班的,总有个比较懈怠的时刻。我们先找到侍卫懈怠的时间点,然后就用这鞭炮引开外围重兵的注意力,趁机混入牢里。至于这些石灰粉,关键时刻撒人眼睛,可以保全自己。”顿了顿,我复又说,“姐姐是大夫,自然知道**怎么做。请姐姐找些**来,我们用燃烧的方法把这些**散在牢里,届时兴许也能让他们打起架来没什么力气。”
姐姐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而迷茫的光芒,声音有些恍惚:“阿瑶失忆之后,竟然这样聪明……”
我心里想自己只不过武侠小说看的多,嘴上还是说:“倒也不是聪明,只是姐姐为了傅公子焦虑着急,乱了阵脚。”
“阿瑶,我这就去找些芥芝草,那草平日研成粉末可以让人四肢无力。你这么一说,倒启发了我……兴许燃烧起来更有效用也说不定……虽然从未试过,却值得一试。”
我点头同意:“姐姐自当小心。”见姐姐就要出门,我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姐姐,天巡七年离现在多久了?”
姐姐略一沉吟,道:“天巡是延国上一任皇帝的年号……现在延国已是天召十三年……算起来,离天巡七年已经有四十四年了。”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道,“姐姐去找芥芝草吧。”
对我轻轻一笑,姐姐就快步出门去了。
看着姐姐的背影离开视线,我方才重重叹了口气。
那在牢狱里写下英文书页的人,想必,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前途茫茫,究竟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