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烟雾中,龙炎黑发赤眼,与赤炼长老相对而立,周遭的空气炽热。赤炼长老这边与他刚好相反,空气阴冷带微微带潮,一条红黑斑纹的蛇尾在他身后摆动着,竟然成了人首蛇身。
“原来是龙族的人,龙族一向与世无争,和我们仙族亦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这般护着那鬼族与我们作对,恐怕是有些不妥吧?”赤练长老暗红的眼睛眯着,用阴恻恻的声线说着,还未待龙炎回答,他又说:“莫不是十年前离家出走的龙族王子?那倒是不稀奇了,有一半的鬼族血脉,总是要念点感情的。”
“仙族一向清高,如此追着一个鬼族女子不放,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赤炼长老似乎是想了一下,“对仙族来说是好事,对这个残存的鬼族人来说是坏事,对你们龙族来说——和你们毫无关系。“
“残存的?”龙炎目光暗了暗。
“鬼族早已经灭族了,除了我们要带走的这个,唔,你也能算半个。”
灭族了,那母亲…
“我们仙族无意与你们龙族为敌,龙族王子不如和我们就此握手言和,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龙炎冷笑,“小月儿是我的人,也就是龙族的人,长老若是真怕伤了两族和气,不如就此放手,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赤炼长老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着实难听,“龙族王子出走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暴毙在外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双方谈判失败,虽然一开始就没有人打算让步。
眨眼蛇尾带着厉风扫了过来,红色的两个身影在烟雾中碰撞又分开,不同的是一个是如火的红色,一个是带着阴冷的暗红色。
外面的人对雾中的景象不得而知,只听得到巨响不断。
“月如歌,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一样,窒息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对不对啊?”说话间,水玲珑脚下的力量加重,她听到了关节的响声了,心里一阵痛快。
她已经知道,脚下的这个女人就是半年前,仙族鸢尾花海消失在火中的那个月如歌,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在人族活了下来,但是她说的那句话——“今天就全部还给你“让她明白了,这种感觉错不了。
五指钻心的疼,月如歌一声也不哼,这些痛她早就承受过一次了。
“我就让你痛个明白。“娇横的声音又说着,“你的毒是你的那个妹妹下的,下在你的手上,说来也真是够狠的,怎么着也是姐姐不是?月如歌,看来你不管到哪都是被人背叛的命呢。”
月紫莺握着她的手背磨蹭的记忆一下跃入脑中,原来是那个时候。
“这种毒是轩墨哥哥特地给你配制的,专门用来对付你的,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水玲珑的声音在耳中越来越模糊,残轩墨的眼神迷离起来,脑子里的记忆有点混乱,但有一个身影特别的清晰,是他喜欢的如歌啊,如歌,如歌…,某些点开始连了起来,眸中逐渐清明。
“你是,如歌?”问出口,残轩墨竟然觉得有点害怕,她若是说不是怎么办?她若是说是,那又该怎么办?
“残轩墨,你可会后悔?”
清冷的声音,仿佛穿越了那些平静无澜的日子,同样的人,同样的话,相似的情景,再一次落入残轩墨的耳中,一息间他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沉沦在那无力的感觉中。
他的表情变化自然都被水玲珑看在眼里,一掌火辣辣地抽在月如歌的脸上,“你没资格跟我的轩墨哥哥说话!”
月如歌笑了,笑得嘲讽:“水玲珑,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的轩墨哥哥不喜欢你么?”
他不喜欢任何人,包括从前的她。
又一掌落在脸上,力道比刚才还要大,月如歌的脸被扇到一边,忍不住吐出了一滩血,白皙的脸上两个红色的印子。一柄利刃抵住她的脸,水玲珑整张脸有点变形的癫狂,“轩墨哥哥当然是爱我的,我可是他的未婚妻,仙族未来的族后,至于你,只要我的手轻轻用力,你就会皮开肉绽。不如就把这张脸毁了,让你也受一下我当初的苦!”
说完,银雪剑果真一点一点用力,有血珠自月如歌脸上滴下,她感觉不到痛,因为痛的地方太多,麻木了。
嗡!是金属颤动的声音,金色的破星剑从天而降,灵活地挑开水玲珑手上的剑,她被逼得退了好几步,撞在残轩墨的身上。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东方逸身骑枣红色的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十几名亲卫。破星剑立在月如歌身前,金光闪烁。
马儿还未停稳,他就迫不及待跳了下来,看到躺在地上重伤的月如歌,脸上即刻盖上一层寒冰,连说话也不像平日里的如三月春风。“仙族使者如此重伤我的太子妃,是不把我们人族放在眼里么?”
又来一个护着这个鬼族的,水玲珑恨得牙痒痒,“太子莫不是还不知道吗?你的太子妃杀了我们仙族的人,心狠毒辣,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族人报仇而已。”
东方逸闻言皱眉,他是断断不相信如歌会做这种事,“你们可有证据?”
水玲珑自袖子中摸出一支碧色簪子丢到他面前,“我亲眼看见的,人证物证俱在。”
看来这仙族使者准备得周全,东方逸眉间的皱得更深了,且不说人是不是如歌杀的,死的是不是仙族的人,物证是不是真的,就凭这使者的一张嘴就足可以给如歌定罪。父王一向不敢得罪仙族的人,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味,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定是会牺牲如歌以来平息,难怪父***才要一直找借口把他留住。东方逸看了一眼月如歌,她无力地趴在地上,虚弱得随时都会合上眼睛。
“既然有这样的事情,那我们人族定会给使者一个交代,但是在真相还没有查明之前,还请使者不要对我的太子妃滥用私刑。”说着,东方逸已走到月如歌身边,正想弯腰要把她抱起。
却被残轩墨的声音打住了,“且慢。”
太子直起身,看向白衣。
“你不可以带走她。”当下,残轩墨没有其他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不想月如歌被带走。
“没错。”是碧潮长老接了话,“真相已经很明了,人证物证俱在,太子还需要查明什么真相?难道是在怀疑我们仙族诬陷她?再说,你已无权带走她,你的父王已经把此事全权交给我们仙族处理,也就是说,我们怎么处理犯人与你们没有关系了。”
见东方逸还没有退让,碧潮长老又说:“我们仙族绝无可能让族人无故枉死,若是太子执意要带走他,那就是与我们仙族为敌,事关到你们人族的命运,这其中后果太子可要考虑清楚?”
话里的威胁赤.裸.裸,东方逸突然感到颓然,要是他们坚持要带走如歌,他根本无力阻止,他是太子,不能因为自己让人族陷入危险,这是他的责任。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破星剑身上的金光暗淡了许多。
那边残轩墨已蹲下身,伸手帮月如歌拭去脸上的血迹,她的脸上有一条一寸长的伤口,是被尖刃划开的。他的眼神、指尖的动作都好温柔,像在呵护珍宝般。
月如歌心念动一下,残轩墨,你如此是在愧疚么?
指尖就像是慢动作般离开了她的脸,他开口:“如歌,如今我已无法后悔了。”
又是同样的回答。是啊,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后悔,或许他早些知道她就是如歌,或许…没有或许了。
残轩墨打横抱起她,怀里的人不顾疼痛在挣扎,他抱得更紧了,转身就走。水玲珑正要说什么,被他的眼神吓得禁了声,那种眼神就像是要杀了她。
“等等。”是东方逸的声音,他像在克制着什么,拳头握住又松开,接着又握得更紧,如此反复几次,泛白的手指无力地放开,“我想与如歌说几句话。”
残轩墨停下脚步,转身默许。
东方逸一步一步走近,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想说的好多话最终只剩一句:“对不起。”
月如歌没看他,目光落在那一片灰色烟雾处,那里的响声没有间断过,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先止不住咳了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残轩墨的白衣,素来喜欢白衣一尘不染的他此刻却没皱眉。
“让他不要来找我。”
她没解释“他”是谁,东方逸也知道,果然如歌最牵挂的是他。
残轩墨却不知道“他”是谁,难道是如歌喜欢的人?这个想法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却忘了自己好像没有这个资格了,在他说出无法后悔的这句话之后。
天上的雪越来越密集,落在月如歌的脸上发上,迷糊了她的眼睛,她视线始终没离开过看灰色烟雾,直到最后。
她看不见那袭黑衣,看不到他,多想再看一眼。
傻瓜,你可一定不能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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