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君鸿跌落山崖,落入断情谷,而后又入了瑶雪派门下,在谷中已是待了三年,这三年里贺君鸿将这断情谷也摸熟了。
断情谷处在两座山峰中间,是一个夹谷。谷底很宽阔,谷中布满了许多阵法,像先前东方妙音要他闯的流水阵,飞石阵,樱花阵。谷中还有其他的阵法,如迷踪阵,寒冰阵,黄沙阵……大大小小的阵法有几十处,将几座楼阁亭台包围其中。
在这三年里,贺君鸿从最初的冥舞九式剑法,到玲珑千影掌,玲珑雪女剑,已学了两套剑法一套掌法。
这一日,东方妙音在看两位徒儿练功的时候突然昏倒了。三人将她扶至房中躺下。
雪姥姥从一个盒子中拿出一个红色药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要给东方妙音服下。东方妙音悠悠转醒却摆摆手道:“不用了。”
雪姥姥急道:“小姐。”
东方妙音气息悠悠道:“我已知我时日无多了,不要浪费这粒药丸了。”
雪姥姥哽咽道:“小姐。”
东方妙音转向床边跪着的两徒儿道:“柔儿,我去后,断情谷瑶雪派就交给你了,我也不求瑶雪派发扬光大,只要不要断送了师父的心血便行了。”
玉晴柔虽生性淡泊,此时见师父即将离世,神色间也不免有些哀戚,低低应道:“是,师父。”
又转而对贺君鸿语重心长道:“君鸿,你聪慧过人,非常人所及,这本是好的,只是你性子跳脱,生就一根反骨,怕是甚少有人可以教导你了。万望你今后做个正人君子,不要聪明过头,做下恶事,害人害己。”
贺君鸿双眼泪水盈眶,脸上尽是哀戚之色,郑重应道:“是,师父。”
“柔儿除了指导督促你师弟武功之外也要好生教导于他。”
“是,师父。”
她幽幽叹了声道:“你们大师姊碧青漓离谷也有十载了。她虽然被我逐出师门,但我心中也是牵挂于她,你们日后见着她,若是她悔过想回谷中就让她回来吧,若是她不愿便罢了。”语气里尽是疲惫。
又叮嘱道:“还有,我已将谷中的阵法改了一遍,告诉了雪姥姥通过破解之法,你们要将它们仔细记住。”
二人应道:“知道了,师父。”
东方妙音神色疲惫,闭了闭眼,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积翠阁内,贺君鸿几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玉晴柔淡眸扫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就问吧?”
贺君鸿抿了抿唇,这才开口道:“师姊,师父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说自己时日无多了呢?”
玉晴柔眸光一黯,过了一会,才道:“师父自小就中了一种毒,祖师婆婆曾到药王谷找神医木槿医治。可惜的是木槿也无法解得了这种毒,只能延缓师父三十年的寿命,如今师父已到四十,多了十年的寿命,已是到了生命的极限了。”
贺君鸿心中微讶:原来师父已有四十了,我还以为只有三十多岁而已,这瑶雪派的武功莫不是有驻颜之功效?又问:“那这个毒到底是甚么毒?这么厉害。”
玉晴柔摇摇头道:“不知道。在中原地区好像没有这种毒出现,连神医也不清楚。”
“若不是中原地方的毒那定是外面的。难道祖师婆婆没有带师父去外面找找么?”
“祖师婆婆去了,到西域,北疆,东南地区这些地方,只是依旧找不到解毒之法。祖师婆婆也很失望着急,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祖师婆婆愤而隐居谷中,发誓再也不出谷,也就未曾再寻找了。”
贺君鸿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什么事。雪姥姥,玉晴柔都曾告知他当年祖师婆婆的一些事迹。
断情谷瑶雪派创始人叫傅瑶雪,当年中原未曾出现傅瑶雪这个人,她是从不知名的海外到得中原的,来到中原生活之后就遇到了两个人,也是她命中劫难。
那两个人是抗梁的义事兄弟,多次参与抗梁运动,傅瑶雪也曾帮过他们。只是在后来的一次阻击梁国进攻濮阳的战役中失败了,两兄弟愤怒难平,壮志未酬,决定退出隐居。
两人对傅瑶雪都心生爱慕,也知道对方对傅瑶雪的心意,两人便想放手成全对方,一个出家当了和尚,一个出家当了道士,这样一来两人都没能和傅瑶雪在一起。
傅瑶雪对他们二人的做法很是失望气恼,愤而隐居谷中。那谷恰是他们二人出家的山门中间的夹谷,傅瑶雪取名断情谷,亦有断情绝爱之意,并发誓从此不再离谷亦不再见他们一面。
直到后来四十不到就郁郁而终。那两人去世之前也曾悔过,只是当时已惘然了。
居入谷中时傅瑶雪也曾想过这毒莫不是什么海外带到中原的。只是当时她虽已想到,可她已发了誓言不再出谷,若是她此时出谷必然破了誓言。
正在她踌躇之际,东方妙音来到她身边却说她不再解了。傅瑶雪问其缘由。
东方妙音说道:“反正早晚都得一死,早一刻死,晚一刻死又有何区别。师父收我入门,十几年来给我四处寻药,我很是感激。如今在这无人打扰的山谷中度过一生,妙音已是知足,师父就不要再四处奔波劳累了。”
傅瑶雪听此幽幽一叹:“好吧,妙音,你既已决定如此,那便如此吧,师父尽力让你活的长久一些便是。”
“多谢师父。”
在傅瑶雪的努力帮助下,东方妙音已是由当初的活不过三十岁又多活了十年,如今她体内的毒已发,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果然在交待了他们谷中之事,遗言之后第五日凌晨东方妙音便驾鹤西去了。三人将东方妙音的尸身放入墓中冰棺入殓了。
忽忽两年过去,贺君鸿已经十六七岁了,身材渐长,喉音渐粗,清秀俊美,眉眼如画,不再是刚入谷中的孩童模样。
玉晴柔也已过了双十年华,出落的更加清丽绝伦,秀美绝俗。贺君鸿每每见到她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日,贺君鸿与玉晴柔在林中练完刚学的横波归云剑法便出外买些大米蔬果回谷中。
至街上,只见一座庄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挂,张灯结彩,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竟是在办喜事。
远处新郎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喜袍,满脸喜意,意气风发。后面跟着接送新娘的队伍,几个壮汉抬着一鼎喜轿,众人也是喜气洋洋。
庄门外翘首以盼的庄主夫妇瞧见接送新娘的喜对来了,忙吩咐着接喜对,将新娘接入府中,拜了天地,送入了洞房,新郎才出来招呼喜宴上的客人。门外还有陆陆续续来参加喜宴的人。
贺君鸿觉得有趣又觉腹中有些饥饿便想去庄中吃些喜宴也好将肚子填饱一番。他看着拿着喜帖陆陆续续去喜宴的人心中有了主意。
他经过一正要去参加喜宴的客人身边悄悄将他身上的喜帖拿走了,递给高家庄的门卫弟子看,他就这样堂而皇之走进了庄中。
庄内庭院中摆满了酒席,酒席上坐了许多人,有些已经坐满了,有些留了两三个位子。
贺君鸿在一处山石旁的空位上坐下,拿起筷子夹起菜肴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间或着看看周围吃着喜宴的人,听听他们说的一些趣事。
什么关东七侠又杀了贼寇为民除害啦,什么山庄满门被仇家杀害啦,哪个阉官又给皇上搜集了什么古玩字画啦……之类的。
正当大家吃的开心,说得兴奋的时候,这时从后院跑来一个下人扯着嗓子喊到:“不好啦,来了女飞賊,新娘子不见了!”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高庄主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庄中怎么会来女飞贼?”
新郎亦道:“新娘子呢?怎会不见了啊?”
那下人赶紧回禀道:“老爷,少爷,是这样的。夫人想少夫人一天未吃腹中定是饥饿就命人做了碗粥给送过去,只是夫人到得房中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穿着新娘喜服正偷拿房内的珠宝首饰,花瓶字画。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叫人,那女飞贼现在还……”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上空一穿喜服的女子飞跃了过来。后面追着一伙人,口中叫道:“快抓住她!”
女子踏着轻功在空中飞跃,见他们追来了,将手中一个包袱里的金银珠宝撒了开来,叫道:“捡金元宝啦!”
地上的人们赶紧捡着洒落的的金银珠宝首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阻挡了会追来的脚步,女子急忙飞跃出山庄。
贺君鸿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切,望着女子飞跃离去的方向,嘴角轻勾,摸了摸下巴,也悄然离开了山庄。到得他在山中道上再遇到那喜服女子时,她正被高家弟子紧紧追赶着。
很快,被追上了。追赶的十几人当先一个叫道:“女贼竟敢来高家庄撒野,还不快快将新娘子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懂得怜香惜玉,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划上几刀可就不好咯。”
那女子冷笑一声,唰的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银光闪闪,锋利耀眼,叫道:“谁叫你们怜香惜玉了,要打便打,姑奶奶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耗。”
另一个脸上一道刀疤的男子道:“小娘皮,忒不识好歹。”强忍怒气道:“你若是将偷拿的金银珠宝还回并告知我们新娘子的下落,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小娘子也知高家庄在武林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我劝小娘子还是不要得罪了好。”
女子冷冷一笑,不屑的轻嗤一声,脸上全是鄙夷之色,丝毫未曾将高家庄放在眼里:“哼,你们高家庄算什么?在本姑娘的眼里屁都不是,还敢在本姑娘面前摆谱。”
高家庄弟子脸现怒色,纷纷瞪着女子,刀疤男子气怒道:“小娘皮,牙尖嘴利,哼!就让我来会会你。”当下抢先上去挥刀斜劈了过去。
女子头向后一仰,手中短剑一档隔开了他的招数。随后手腕一扭,短剑一挑,一刺。“啊”的一声惨叫,“铮”的一声,刀落地,刀疤男子捂住右手,指缝间有鲜血流出。那一挑一刺竟是将刀疤男子的手给刺穿了。
女子冷喝一声道:“怎么样?还来不来?”
他们见她两三招就将刀疤男子给刺伤了,心中震惊却不愿就此输了,纷纷提刀剑兵刃打将上来。
女子一声清喝,施展招数阻挡攻击他们。但见她一张瓜子脸蛋,姿容清秀俏丽,肤色微黑,眼珠流动,身姿轻盈,剑法流动。
贺君鸿看了数招发现她使得竟是他门派的武功。
心道:师父生前曾与我说过除了晴柔师姊外,我还有一位大师姊,那就是千手观音碧青漓,只是后来因为碧青漓喜欢上一男子,与他私定终生,想着等这男子回家告知双亲前来谷中提亲迎娶于她。只是等了近半年却是不见那男子来谷中,师父曾劝她不要再等,不要再痴心妄想。可她却不听硬是要出谷去找那男子,师父一怒之下竟将她逐出谷。难道她是大师姊碧青漓的徒弟?
他年幼时,也曾与那碧青漓见过一面,就是六年前与楚翼夫妇他们相遇的时候。那时碧青漓杀了连云庄的庄主夫妇及仆从婢女,将连氏夫妇的女儿连雨玲带走,而侄女则被一对夫妇给带走了。
起初十几招她未落下风,这时那十几个人中竟有三人渐使出厉害招数。原来他们三人一直在试探这女子的武功,十几招下来渐摸清她的武功路数便将厉害招数使了出来。
那女子心中怒道:好啊,你们竟然使诈套我武功。
贺君鸿见她只右手使剑,而左手却一动不动,竟是毫无知觉,难道她左手有什么问题?又数十招下来,那女子渐感吃力。
贺君鸿心道:再过数招那女子便要败了,我是救她不救?碧青漓虽然狠恶毒辣,但她是师父的徒弟,师父临死时也曾说若是碧青漓愿意回到断情谷便让她回。师父心里还是将碧青漓当成她的徒儿,她就是我的大师姊,这女子是大师姊的徒儿就是我的师侄,我必然不能不管了。只是却不能让他们瞧见。
想到此,当下他躲到一颗大榕树后,拾起十几二十颗小石子。见她危在顷刻,手中石子接连发出,或打在他们的背心穴,或打在腰间穴,或是前胸穴。只听啪嗒,呛啷,“哎哟”连响,十来个人顿觉双臂酸痛震麻,手中的兵刃纷纷落地。
他们和那女子都觉震惊讶异。高家弟子见她有高手暗中帮忙,武功又高强,他们哪是他的对手,当下不敢恋战,纷纷发足便奔,狼狈逃走了。
那女子也不去追,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人,心下暗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帮我?
她知道那人不露面定是不想让人看到,虽然疑惑却也不再细究此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头驴子,骑上驴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