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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枣 第四十八章 山羊猴子难驾辕

丁素梅的“反常”表现,这让一向思想憨拙的岳二全,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一时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直当到了晚饭后,与丁素梅一块从老家吃完饭回到新家,二全一进了堂屋,一眼发现外间那张自己睡了好几个月的小床铺上空空如也——自己盖的那床被子不知所踪时,他这才头皮“嗡”地一下,一个清晰而强烈地意识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让他的心情骤然变得激动非常,一颗心脏如同机械蛤蟆上足了发条,起劲地蹦达起来

丁素梅先是进了里间。她把煤油灯点亮后,见二全没有跟着进里间来,她便去把里间的布门帘用手撩开一下,冲外间那木桩子般站着不动的二全,不无含羞地柔声说道:

“还站着干啥?都累一天了,快进来睡吧。”

此时,思想意识早已是陷入一片云天雾罩状态的二全,也闹不清自己是否发声答应了。反正在素梅的再次招呼下,他这才像个牵线木偶一般,脚下不听使唤似的,慢慢蹭着脚步,走进了里间去;

他的脸儿一直半低着,窘促得始终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向丁素梅

眼瞅着二全的那副窘迫样子,丁素梅咬咬嘴唇,眨眨眼睛没说啥,只是身形一转,弯腰下去,看样子是打算解开自己的鞋袢,想脱鞋上床。

但不知咋地,似乎是一阵晕眩袭上来,丁素梅右手一下撑在了床沿上,嘴里还发出了“哎吆”一声。

见此状况,二全一激灵,赶忙关切地问道:

“你、你咋啦?”

丁素梅虚虚实实地:

“不知咋地,头猛地晕了一下”

二全似乎是信以为真地:

“没、没事吧?”

“没事”嘴里说着,丁素梅直起腰,转身坐在了床沿上,抬眼看了二全一下,眨眨眼睛,又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你帮我把鞋脱了吧,我怕一哈腰头又晕”

二全慌忙地连声应着,但他并没有随即就上前动作,而是先拿眼看了素梅一下。

丁素梅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二全这才慢慢上前,很有点别扭地蹲下了身来,伸手去慢慢接近丁素梅的鞋子——

两只粗大的,搬弄惯了石头的手;当一只手拘谨地托住了鞋底,另一只手则开始慢慢解起鞋扣来。其动作尽显拙笨,甚而至于还有点儿哆嗦的成分,颇透出点工兵战士初次上阵排雷的那种紧张的意味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鞋扣最终总算是被解开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话意无非是说浪子的回头难能可贵。

的确,浪子的回头确是可贵。因为想让浪子回头实属不易,绝非是你想让他回头他就能够回头的。更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事!

自从嫁进丁家门,跟上了丁贵宝这么个浪荡子,作为妻子,姚玲也实在巴不得丁贵宝身上能出现点奇迹——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才好。但娶亲成家后的丁贵宝却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

姚玲原本也试图对贵宝施以规劝与影响,想努力争取一把,可结果证明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你看 ;姚玲要是说轻了,丁贵宝根本就不当耳旁风。但要是说重了,贵宝难免就会冲姚玲瞪眼不乐意,嫌她多管闲事。甚至还会对姚玲威胁什么:

“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让你知道一下秤砣是铁做的!”

万般无奈之下,姚玲不免也就寄希望于公婆能在这事上起些作用了。

事实证明,婆婆那里根本就指望不上,甚至可以说直接就不敢指望!

为啥呢?

首先一点,对“惯儿如杀子”的道理,婆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造成儿子如今不务正业的的根源与责任,一向对儿子溺爱有加的婆婆,一直都理论不清——自从姚玲过门后,见儿子还是吊儿郎当不着调,婆婆不仅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自己一往把儿子惯坏了,而是一股脑儿地就是怪罪姚玲,好像儿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姚玲之过!

这也就难怪姚玲对婆婆有了一个强烈感觉,那就是:也见过不讲理的人,可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再一点,婆婆对丁贵宝这个儿子,实情讲,她也不是没有希望儿子结婚后能收心归正、好好过日子的心愿。对儿子的浪荡任性,她也想试图去规劝一番。

但是,她使用的仅仅是低声下气去求告的态度,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声大腔高就会把儿子给吓着了!

而儿子丁贵宝呢?一向又是被她溺爱得任性惯了,根本就不听从她的那些四五六。甚至一个不高兴,横眼尥蹶子的一发脾气,她那里便只剩了干瞪眼的份!

因此,她对儿子的规劝实在跟隔靴搔痒无异,没啥效果。

另外,她在心里虽然也为儿子走点正路做了不少的打算,寻思着让儿子去干点这干点那。可她一向对儿子那过分的溺爱,又使得她不等去征求儿子的意见,她自己 的心里倒是就先替儿子挑三嫌四起来,觉得这个活苦,那个活累,总之是没有好干的活——说千道万,心眼里还就是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唉,如此的母爱,该如何来评价呢?真是让人无语得很!

对儿子丁贵宝的事,姚玲的公公丁老万的举动,倒还算是有点点“力度”——对自己过往的脑筋糊涂,娇惯得独子贵宝没出息好,他明白如今再怎么痛悔也是已经晚了。现在他对儿子也不敢寄希望于“树大自直”,只想着怎么能抓抓紧,尽量把儿子这颗歪脖子树给纠正纠正。

于是,从儿子结上婚来,丁老万未经跟儿子商量,便到处给儿子去打询起活计来。但可以想象的是,就凭丁贵宝的行为名声,有些地方即使想雇工也不愿用他儿子这样的。所以,丁老万打询的地方不少,可一时间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总算是阿弥陀佛,事情最终好歹还是有了个结果——丁老万有一个本门里的侄子,因跟乡里粮管所的一把手有些关系,这二年就承包了粮管所的出入库的装卸活和其他的杂活,一年到头领着一帮人在粮管所干活挣钱。

因此,前不几天,丁老万就找上了他这个侄子去打问,看看能不能让贵宝也跟上干点。

实情说,丁老万的这位侄子乍一听时,还真是有点想拒绝。但又觉得同门近族的长辈有求,自己面不辞人,实在不好拒绝,这不,稍加迟疑也便答应了下来。

随后,丁老万回来家跟儿子丁贵宝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并粗说细念地给儿子先上了一课——先打了一顿预防针。

直到儿子终于勉勉强强答应了,丁老万这才告一段落。

但是,正所谓“知子莫如父”,别看儿子丁贵宝已是答应了去粮所干活,但丁老万仍是心里不踏实。

因为这,到第二天天刚露明,丁老万就到儿子家门口堵着去了——他要亲自监督着儿子去出工,生怕儿子葫芦摇头心不定,睡醒一觉又变了卦。

一直眼看着儿子在自己还勉强具有的几分威严下,万分不情愿地拿了件旧衣服、骑车出了门,丁老万这才作罢,慢慢回了家去。

有句老话道:山羊猴子难驾辕。丁贵宝这个浪荡子,别看他如今站着不比别人矮,躺着不必别人短,这媳妇也娶过了门,算得是一个成家立业的成年人了。可他自打从娘胎里钻出来,到如今他就没有正经八百地劳动过。眼下,这猛顶的让他随队入伙来正经干点活,他就如同性子野惯了的山羊猴子一下子被驾了辕,一时间还真就觉得很不习惯,简直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而他那心里,也就不由地暗暗后悔起来,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心慈面软,就顺了父亲的意愿来干这鸟活!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就只好姑且先忍耐一下,看看情况再说了。

好在上午的活计说不上怎么脏累,就只是把库房里的麻袋弄到院子里,男人们把麻袋按好坏分拣开来,女人们就把坏了的麻袋缝补好,以备使用。

就这么男男女女二十多号人在一个院子里,一边不急不躁地干着活,一边还断不了打牙撩嘴逗个趣,说说笑笑间天也就晌午了——感觉倒还不怎麽坏。

然而,一到了下午就不行了——全体人员,每三人为一组,开始在一个库房里用麻袋装地瓜干,准备装车外运。这个活计的脏累跟上午干的活,那显然就没法比了。

试想一下,地瓜干本来就是容易起粉尘的东西,那么多人在一个库房里同时动手干活,那粉尘还能少得了嘛。

况且,粮管所只管让你干活,并不配发劳保——既无护眼的镜子,也没口罩,人们干活只能任由着粉尘迷眼睛呛嗓子。

虽然为避粉尘,人们纷纷把破衣服啥的包在头上,但是,这让人颇感憋闷,出气不畅之外,也还是难免呛得慌。有人甚至开玩笑地说,连裤裆里的“老少爷仨”都呛得乱咳嗽!

如此之下,可以想见,从未接触过如此脏累活计的丁贵宝,在这粉尘弥漫的环境里出臭汗受苦累,他怎能忍受得了呢?

你看:这不是吗?活落刚干了不一会,他丁贵宝就被呛得跑出去了好几趟!

本来,活计刚刚干了没几下,丁贵宝的思想中也就闪现出干脆不干了的念头。但他内心的那点怕因此招来别人耻笑的“自尊”,又使他心里不免有点犯犹豫,只得暂且咬牙憋气地忍耐着。

哪知就在这当口上,跟丁贵宝一组的伙计中,其中一个显然是个直脾性的人,他见丁贵宝活没干了多少,人倒是就跑出去了好几趟——他们这可是计件挣钱,要是干不出数量来,还能挣个屁钱!

就因为这,当丁贵宝又一次从外面回来,那位伙计就毫不客气地对丁贵宝火刺巴巴地开口道:

“你以为这分钱就那么好挣?这点罪你都受不了,你还想出来挣啥钱?”

本就摇腚打鼓心不定、窝着一肚子无名火的丁贵宝,一听那位伙计的如此言语,登时脸上可就有些挂不住了,心里的那股无名恼火也不由地“腾”地一下就窜到脑门上!

丁贵宝把刚拿在手里的木锨“啪”地一下摔在地上,恼怒地瞪起眼睛,气冲冲地道:

“你他妈的哪个眼瞎?你这是跟谁说话?活够了你!”

那位伙计看来也是一个“顺毛捋”的角色,呛毛犯顶的窝憋事情显然也是接受不来,只见他毫不示弱地马上对丁贵宝回敬道:

“哼,干活不行,口气到不小。有本事就别来干这活!你别占着茅房不拉屎,就会坑伙计!”

“去你妈的!找死你!”

恼羞成怒的丁贵宝哪里受得了这个,他不去跟这位伙计多啰嗦一些,性子一起,在恶语出口的同时,抬手照这位伙计的脸上就是一个“通天炮”,使得这位伙计不光往后趔趄两步,差点被打倒在地,鼻血也霎那间就流了下来。

丁贵宝欲要上前一步再动拳脚,旁边的人们见状,赶紧上前把他拉住。

这样一来,丁贵宝也就借坡下驴,甩开别人拉着他的手,一把扯下包在头上的旧衣服,朝被打的伙计恶狠狠地扔下了一句“你他妈的给我等着”,之后气悻悻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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