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岳大有:他一听到媳妇骂了娘,登时可就把一对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声调提高八度,对媳妇厉声喝问道:
“你骂的什么?!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大有暴烈异常的如此反应,就像炮弹炸膛一般,这让媳妇由不得就是神色一愣。但媳妇随即就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就骂了咋地?就骂你娘个臭”
不待媳妇话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有的一记耳光已是结结实实地搧在了媳妇的脸上,让媳妇眼前顿时可就“刺啦”一下冒出金星,地转天旋晕了头!
说时迟那时快,大有不等媳妇反应过来,一个左右开弓,又是两个耳光搧在了媳妇的脸上。
他甚至还抬腿一脚,毫不留情地就把媳妇踢翻在地!
如此一来可就坏菜了!自从过门结了婚,媳妇何曾吃过大有这么一盆?大有的这个极不理智地破天荒举动,也就算把祸闯大了——看来,“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任何时候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永恒真理!
本来,大有媳妇在娘家就是一个不受父母待见的“另类”,平常与父母的感情也很一般。自从结婚出了嫁,与那种“把娘家门口来来回回都走得不长草了”的媳妇相比,大有媳妇一向走娘家的时候并不多,实在是屈指可数。
而且,大有媳妇更不是两口子一闹点鸡毛蒜皮的矛盾便抬腿往娘家跑——去寻求声援与撑腰的那种人。
但是,这次大有媳妇的表现却是不同一往,不光第一时间就跑回了娘家去,而且还来了个一去不回头。那意思是明摆着:就等着大有去三叩九拜、负荆请罪呢!
怎么办?事情是不言而喻的;要是大有不去请罪,赔礼道歉,那事情就没个了结唉,无论如何,总不能真就为了这点事情,那日子就不过了吧?
可要说是去丈人家登门赔罪,大有对岳丈大人倒是无所谓畏惧不畏惧,因为岳丈老大人已是作古入土,即使想打雷打闪镇唬他,也已是万难办到了。但就仅是那位依然“健在”的岳母大人,也足以让大有一想起来就心里禁不住打憷,头皮发麻!
正如黑豆生出白豆芽,别看大有媳妇是个少言寡语的蔫巴人,但生养了她的母亲却是一个与她性格迥然不同的另一种类型的人;
譬如:很多媒人在给人家说亲时,为了博取女方父母对男方的好感,往往都会夸赞男方勤俭、会过日子——说些男方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之类的话。
实情说,像这一类的话,有时它也确实起到了一些积极的效果。但这类话到了大有岳母这里可就不讨好了。她的看法是:
男人就是男人。男人不会抽烟就没个大人的样子。男人不会喝酒哪还算个什么男人?不吃不喝,死了白搭。挣来钱就是花的;只要有本事挣来,该吃就吃,该喝酒喝!
她既是这般思想言行,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
的确,自打小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禀性”;据说,在她才十来岁那时候,她家乡那一带不太平,土匪闹得厉害。有一回,土匪骑马打枪进了村,顿时可就黑了街,家家户户都躲藏了起来。于是土匪就砸门破户抢掠财物。
当时,他们一家人也都挤在了一个炕头上,守着一杆破土枪,胆颤心惊地等待着,心里盼望着土匪千万别进自家门。可盼望不顶屁事,土匪照样还是跳墙进了院。
如此之下,身为尊长的爷爷,果断地让她父亲赶紧往外放枪,以便把土匪吓走。
可她的父亲,枉自顶了一张男人皮,此刻早已是吓得浑身筛糠,哆嗦成了一个蛋,连枪都拿不住了,哪里还能放得了枪?
见此情景,当时才十来岁的她,居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父亲扯开,抓过土枪,从窗棂那儿,眼皮不眨地朝外面“嗵”地就放了一枪。
就是她放的这一枪,把土匪吓得没敢进屋,家也就算保住了。
一时之间,她四乡闻名!
自此之后,四里八乡的人们,只要一提起“野闺女”,不用问,指的就是她。
后来,随着她渐渐长大成人到慢慢变老,她“野闺女”的这一外号,渐渐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取而代之的外号是“母夜叉”。
自然,从这个外号上,让人不难想象到她一定是一个厉害角色。但至于她到底是怎样的厉害,在此似乎没必要来多加说明,只讲一点:她生有五女二子。在五个女儿中,最小的女儿虽然还没结婚,但也已经有了女婿。就说她这五个女婿当中,到目前为止,甭管你是嘴拙的,还是嘴巧的,心眼多的,还是心眼少的,凡是还没有被她这位岳母大人戳点着头皮训过几堂课的,除了岳大有,再没别人!
就连她的的小女婿,别看只是订了亲,还没正式结婚,却也已是几经她的“洗礼”了。其力度之大,教训之深刻,甚至都让小女婿眼泪鼻涕一样不缺,该流的都流下来了!
如此看来,一向侥幸还没挨过岳母大人教训的岳大有,这次因为“骂娘事件”,要想幸免于难,那显然是要饭花子想娶皇姑——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大有的心里是越想越打憷,越想越没底,几经犹豫、权衡,万般无奈之下,他便拉上了那位在一块起石头干活、嘴上又颇有点功夫的秃哥陪他去走一趟。
大有这样做,一是觉得:无论如何,有个人陪同一块去,就跟胆小的人独自走黑路吹口哨是一个道理,在心理上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我壮胆的意思;
再就是,大有很知道自己嘴笨 ,越到关键时刻,往往越容易掉链子——想的就是到时候,自己要是有个言差语错、意思不到的地方,也好让秃哥给他兜着点,助他一臂之力。
就这样,在一个日落月升时分,大有便邀秃哥上路登程。
一路之上,大有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老是不免有点腿肚子想转筋的那种感觉。
当一脚踏进岳母的家门,大有顿时可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遇;不单是“今晚无人喝彩”那么简单,他的后背上还不由得便有一种飕飕冒冷风的感觉!
从大有一进门,她的媳妇就像夏天的夜里打了一个露水闪一般,在他的视线中一忽闪也就没了影踪。小姨子倒是从他跟前使厉害似地来回走了几趟,但也就是把一阵阵带着点雪花膏香气的凉风闪乎到他的脸上而已,压根就没拿正眼看过他!
就是大有那当兵刚巧回来家探亲的小舅子,也是没跟大有这个姐夫打个招呼,只是一身“兵性”地站在大有侧后的方位上,手里拿着一根军用皮带,还有意无意地在旁边墙上 “啪啪”地不时抽打着,加剧着一种令人紧张不安的气氛。
而那位令大有最为惧惮的岳母大人呢?
从大有踏进门来的第一步开始,岳母那显然早已打好腹稿的“训词”,连珠炮似地便冲大有火力全开,击打得大有禁不住直想把脑袋往脖腔里缩!
岳母说来骂去,中心意思不外乎就是这两点:
首先一点是,打狗还得看主人面呢,哪个胆敢欺负自己的女儿,那就不光是瞎眼瞎鼻子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把眼瞎到狗腚里去了!
再一点就是,自己的闺女绝对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闺女;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千错万错都是大有这个女婿的错,都是大有不是个东西!
岳母大人一边这么恣意地斥责、损骂着大有,手里的那杆尺把长的旱烟袋,还不时地就在大有的脸前乱舞甩。要不是秃哥在一旁紧忙着陪笑脸,大娘长大娘短地叫着,粗说谷子细说米地极力加以安抚,岳母大人是否就会把烟袋锅像敲砂罐似地敲到大有的头上,那实在是一件很说不定的事情,反正危险系数是相当的高
当训斥的这一环节总算硬着头皮捱了过去,好不容易进入到“自我检讨,表决心、立誓言”的环节,秃哥见大有显然被岳母的一通训斥责骂调理得有些懵圈,一时木讷着说不出话来,于是便主动代替大有检讨了起来。每每说上几句就会问大有一句“你说是不是”,而大有也总是点点头,顺着秃哥的话“嗯”上一声,算作是表示自己的态度、
对这样的检讨方式,岳母大人显然是不能感到满意,听着听着,岳母便不耐烦地用烟袋锅猛地一敲桌子沿,对大有威严地喝令道:
“舌头叫人给割去了?你自己说!”
于是,大有无奈之下,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开了口——他觉得事情既然是从骂娘这事引起的,为息事宁人计,那就从这里表决心好了。他本来是想说:往后,媳妇骂他,他也不打了。不骂更不打了;
按说,大有的这个意思是好意思,可问题的关键是,大有的嘴巴不行!本来就口才一般般,加之自从一进得门来,岳母大人的雷霆怒火实在是太“给力”,这让大有的头脑实在发懵得很,一时之间难以回过神来。
更有甚者,小舅子在大有旁边不停地抽打武装带——那“啪啪”的声响,也让大有老是毛毛愣愣的,心里不免阵阵发紧。
于是,结果不可避免地就“悲剧”了——大有的嘴巴一个掉了链子,可就把好好的一个意思发挥得面目全非——
“往后,她骂我,我也打。不骂也打。”
大有此话一出口,不待音落,顿时可就引起了岳母的强烈反应;岳母把旱烟袋在桌上啪地一摔,从破旧的太师椅上霍然起身,大骂一声道:
“老虎嘴上想拔毛——大了你的狗胆了!”
而大有的那位小舅子和小姨子呢?一当闻听得大有那“骂也打,不骂也打”的发誓,异口同声地一声怒喝之下,一个扬起了武装带要抽他,一个则是抄起了擀面杖,想来个杨排风上阵!
好在秃哥反应快,他见事不好,急忙出面打圆场,给大有充当起“翻译”来,极力说明大有的本意是“往后,骂我,我也不打了;不骂,更不打了”,并赶紧催问大有“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而那紧张得头上直冒汗的大有也就赶忙小鸡啄食似的连连称是
如此之下,气氛这才逐渐和缓了下来
唉,总算老天睁眼,别管是装孙子当狗熊,还是什么丢脸出丑了,好在风雨过后显彩虹,奇迹总还是有的——最后,大有好歹算是把媳妇领回了家。真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都说: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床头打闹床尾和。这些话,用在别人身上兴许还合适,但从大有媳妇这儿看,似乎就有点不对头了。
这不,她被大有从娘家叫回来都一个多月了,你看她:除了对大有还是没个好脸色,一日三餐仍是不正经做饭。昨天晚上,两人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昨晚上床后,由于很长日子没过夫妻生活了,大有不免有些憋得慌——不必讳言,男人嘛,在这一问题上,往往容易表现的有点“没出息”。
于是,实在忍耐不住之下,大有便厚着脸皮往媳妇那头凑堆,想解决一下。可媳妇显然是未将前怨付流水,岂有心思来跟他上架这个节目!所以就动作坚决地将大有一把推开,身子一扭就来了个面朝里,明摆着的意思是“不伺候”。
当时,由于媳妇这一把推搡的用力颇大,大有顿时不免也就有点恼火,忍不住就伸手把媳妇的身子往外一扒拉,那意思是让媳妇转过身来。
媳妇“忽”地一下,身子倒是转过来了,可是同时也伸手出去,一把便准确无误地将大有的下身之物一把给攥住了。
而大有呢?则是条件反射似地一把去抓上了媳妇的头发。
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无声地发生的,谁也没发出什么声响。
可是,之后不等大有进一步反应,媳妇手里却是毫不手软地发了力。那留着长指甲的手来个用力抓紧,这可让大有顿时就有了一种刀子戳进肉里的疼痛感觉,不由得就撒开了抓住媳妇头发的手。
媳妇随后也撒开了手。并使劲把大有推开一把
一阵闷沉沉的冷寂之后,黑暗中,大有摸索到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走出屋去。
在屋门前的地上蹲下身,大有两手抱住了脑袋。不知不觉间,他大滴的眼泪便掉在了跟前的地上
夜空中,月亮在云絮间穿行着,让光线不停地变换着亮度。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夜色中,蹲着的大有像半截木头桩子,半天一动不动
当家里的公鸡刚叫头遍的时候,满心痛苦烦闷的大有就出了家门——他实在觉得待在家里憋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