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青锋,自身的寒冷银光与灯烛的暖意昏黄相交汇,在剑上流转反射,令人眼花缭乱。高冷美人面带白纱,额间雪梅,一身白色单衣,层层薄纱,如仙如雾,腰间串串环佩,发出细微的叮当脆声。脚步干脆,身姿瘦外而内劲,剑出剑收利落凌厉。一段剑舞,孤傲出尘,与沙华夫人的艳丽睥睨形成极大的对比。
又是一场视觉盛宴。若木再次感叹陆荆的好命,不由向徐许打听,此为何人。
“她乃是逸兴王的冬青夫人,是武林盟主易道生的女儿。王爷参加武林大赛的时候,与王爷不打不相识,之后便跟随侍奉。”徐许娓娓道来,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认识经历也大致说了一遍。
若木惊呆,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陆荆。他看着剑舞,面上含笑,却不见丝毫爱慕之情。若木偏头低声询问:“你在开玩笑?武林盟主的女儿,冬青夫人?那王爷的王妃得是多大的人物?”
徐许遮掩着靠近悄声道:“王爷并无王妃。”
“我去,没王妃?武林盟主的女儿给他做妾,武林盟主也干?要是我早就把他的王府给……”
“嘘,别乱说话!”徐许及时捂住若木的嘴,再次皱眉警告,“在场都听得见得。”
若木悻悻,果然是都听得见。因为她看见冬青夫人已经脚底打滑,有栽倒的趋势。眼尖看见下座某个位置有个人已经冲起来,有几个也蠢蠢欲动。若木来不及多想,直接拍案而起,借着近的优势,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先行将冬青夫人接住。
若木将冬青夫人的腰肢一揽,那盈盈软腰让她都不觉心动一拍,思起了不该有的杂念。扫了眼停在他们面前的男子,是个面色郁郁,白嫩优雅的人。那男子见状,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退下。
“冬青夫人,你没事吧?”
若木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腰,笑着询问。这可是发自内心的。
“无事,多谢若木姑娘。”
一直未听过她说话,此时言语入耳,若木是一阵激灵。声音脆然,如清泉沁人心脾,比那环佩之声还悦耳。
若木傻笑两声,讪讪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拍徐许的肩膀,眼睛不离冬青地询问:“夫人说话可真好听,刚刚冒头的那个男的是谁啊?”
“他啊,他是‘琴圣’商宫。”
若木挑眉:“这么厉害的人物,坐在那儿?”
“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住在乐华院,宴席等座位居中间,取不上不下,不偏不倚,中庸之处。”徐许毫不吝啬地为她做着普及。
若木顿时对这位‘琴圣’深感钦慕。
“他之前是在武林盟主的十三庄作留,冬青夫人没来多久,他也跟来了。”
徐许很是巧妙地又八卦了一段私情。
若木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想听更多的八卦:“我就说有问题。”
刚刚若木是故意抢先一步的,只觉得王爷的女人当着王爷的面倒在别人的怀里,任谁看着也不妥当。
“不知各位最近可有什么异事可说来与众人听听?”
陆荆突然的开口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交流。若木环视四周,紧张垂头,生怕自己被点名。
“近日,小弟倒是听闻一件趣事。东都官衙的一文书,名叫顾长风,其家出了一桩命案,腊八节那日其母亲与儿子被毒死,经查乃是其家中名叫荇儿的丫鬟所为。此丫鬟是顾长风亡妻蔓娘的贴身丫鬟,受不了顾长风之母终日贬毁蔓娘,因而怀恨在腊八粥下毒,毒死了顾家老太与独孙。”非善先开口讲述。
见有人开口,若木长舒了一口气,准备与徐许探讨一番此环节是何意思,却被非善所说的故事吸引。闻听又是一桩命案,若木不由紧皱眉头,心情沉重,再次回想起一月前的户县系列惨案及最后悲剧。
“此案可是有何问题?”陆荆顺着便问。
非善神秘一笑:“此事趣便趣在这顾家一家人身上。他们许与王爷还有几分沾故。”
“哦?”陆荆好整以问,眉头不觉皱起。
若木身边的徐许也是神秘一笑,端起一杯酒水缓缓饮下。
第五十九章:
天凉日短夜长,太阳早早地就落山了。
东都夜里闹市也是繁荣非常,住宅处要清净许多。大户人家豪宅区域门前高挂大红灯笼,虽是寂静却也显得辉煌非常。
一辆锦衣马车“哒哒”踏过砖铺宽路,停在“齐府”外。守门的人看见车子的样式是从宫里出来的,立刻迎了上去,另一个人回去报信。车夫将踩凳摆好,一名袅袅婷婷,身着日常闺秀服饰的女子走了下来。
“原来是元棠小姐回来了。”
迎接的仆人高兴道。元棠整了整衣裳,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熟悉的门额,心下一阵暖意。深深感受到家的温暖,径直进府。绕过照壁,穿过曲廊,漫步中庭,没有直接回到闺房,询问过先生和义母所在,便去了厅堂等候。
取下厚重的斗篷,接过丫鬟递上的热茶,一抹藏青儒影出现在视野里。元棠立刻将茶盏放下,快步向刚刚出现在门口的男子走去,声音娇脆欢喜:“先生。”
在看见他旁边的年轻妇人时,又温婉行礼:“义母。”
年轻妇人与她大不了多少,今年仅二十有三,与她的先生齐代相差有二十岁,本是尚书令的嫡长女,名叫斛娘。二人是太妃做媒,皇上做证,奉旨成婚。
两人成亲已有六年,至今无子。
斛娘见状,也不表现地太过热情,只是面露该有的笑容弧度,如同对待客人一般有礼:“元棠回来了。”
元棠瞥了眼齐代,他面色阴郁,看起来不是欢迎她,当即解释道:“皇上说我外出太久,让我今夜回家与先生义母吃顿夜饭,团聚一番。明早还要赶回去。”
“既是放你回来,又何必如此着急?”斛娘也瞅了一眼齐代,内心虽有千万不满,可在人前还要是一副贤惠端庄的模样,“我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怎样了,你们两个好好叙叙旧罢。”
斛娘不再理他们二人,翩然转身,带着贴身丫鬟先行去厨房准备了。出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偏头,偷眼看向立在厅堂中央的倩影,抿了抿嘴回过头,双眸染着厌恶与不甘。
厅堂之中,元棠与齐代相对而立。
面对齐代无声的指责,元棠无奈低唤:“先生,这次真不是元棠任性……”
齐代不理她,径直坐上上座。
元棠紧跟:“先生,勿要生气。明日元棠便回去了。”
“此次出行,你竟还未与皇上……听说,你们和昌荪遇上了?”
齐代的声音不温不火,每个字却都充斥着责问。元棠侍立在旁,怔了怔,垂眸片刻,倔强抬头,红了眼眶,郑重道:“元棠既说不再与昌大哥有半点瓜葛,便会谨遵誓言。元棠不愿先生为难,这才同意进宫侍奉皇上,元棠如何心意,先生是明白的。又何至于苦苦相逼?”
面对元棠的控诉,齐代不见丝毫安慰,继续强硬道:“你若不想让我为难,便早些成了皇上的人。”
“若先生想在皇上身边安排眼线,还请换个人。”元棠也红着脸强硬反驳。
齐代冷哼一声:“那只当齐某白养你这么些年,你只管离开,勿要再回来,也别叫我先生了。”
元棠身子晃了晃,紧紧咬唇,半晌才再次确认相问:“先生当真如此狠心?”
齐代沉默不言。
元棠倔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先生,您不是一直说,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现今,派我去皇上身边,到底是为国还是想祸国?先生,莫要被蛇蝎美人迷了心智!”
“啪!”
一巴掌猝不及防落在脸上,元棠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他,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直痛到心里去。齐代的手掌微微颤抖,面部也有些扭曲,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自然是忠君为国。皇上打小就喜欢你,为了你愿意力排众议将后位空出来,如此大的恩宠,你如何能辜负?”
元棠将要溢出的眼泪强憋回去:“先生,元棠自小也与昌大哥两情相悦,您不让我辜负皇上,却生生拆散我们,让我负了昌大哥。如此不顾一切,只为献媚皇上,岂非愚忠假忠?”
“你!”
齐代对上她通红的双目,瘦弱的身躯满是倔强,让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将手收回,甩了甩衣袖:“我自有道理,你若不愿,我也不逼你,你只管离去找寻你的亲生父母便是。”
元棠扑通跪在地上,只觉备受伤害:“先生如此还不叫逼迫?明知元棠自小被弃,依赖先生。先生所言,岂非在骂元棠不知养育之恩,忘恩负义?既然先生坚持如此,元棠,从了便是。”
齐代的目光落在元棠身上,她跪在那里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困兔,心生不忍,却是无法改变主意:“如此,皆大欢喜。”
“不过,元棠还想问一句。先生,到底想让元棠做什么。出游之时,元棠按照先生的指示,时刻写信汇报皇上的行程,却屡屡为皇上引来杀身之祸。不知先生,可知其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