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庭正摸不着头脑，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拂袖，向他所在的方向急匆匆地走来。

他身着宽大的白袍，眉目清秀儒雅，不合礼数的散发却显得不羁。这下司马庭看清楚了，真的是司马向耀，不过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呢？眼前的人似乎和印象中的没什么区别，连腰带上的结垂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司马向耀微抿着唇，脸上满是愠怒，仿佛没看到司马庭一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司马庭终于发现什么不对了——眼神！上次见到的司马向耀眼神平稳深邃，仿佛阅尽世事，但又隐藏着棱角锋芒，而这个他给人的感觉很年轻，眼神清澈坚定，有种大无畏的书生意气。

难道说，这是年轻时的司马向耀？难道出于不知名的什么原因，他看到了司马向耀曾经的记忆？司马庭转眼看向迷雾中的另一个人，他又是谁？

“你真要去？”男子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司马向耀脚步微微顿了顿，冷哼一声。

“祖训有云：作假者，泄密者，逐出宗庙。出了这个门，你知道后果。”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却隐隐压抑着一丝火气。

司马庭瞪大眼睛，越发好奇了，这人是谁啊？难道也是司马家的人？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个长辈。

司马向耀也冷冷的回敬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去吧，我今日就是死，也好过你守着那毫无意义的真相，却不敢拿出来公之于众，这就是祖祖辈辈引以为傲的史家笔吗？”

“你！”

司马向耀头也不回，大步走远了，迷雾中那人似乎气极，喝道：“从今往后我司马氏族谱中，再无司马向耀此人，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兄弟！”

司马庭听着心下一抖，哇！不至于这么狠吧？逐出宗庙……这么说司马向耀还真是祖宗之一？怪不得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那另一个人莫非是……司马向辞？可能吗？

这时迷雾越发的浓了，四周再次沉寂了下来，司马向耀与另一个人都没于雾中，不见了踪影。

司马庭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念书的声音，逐字逐句，断断续续。

当他从依稀的记忆中分辨出那声音是谁时，不由捂住心口，那里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顺着记忆的坐标，四周的浓雾退散，一切又都清晰起来。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病床，空气中漂浮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那年，司马庭八岁，那年，年轻的父亲住进了医院。

他的病来得莫名其妙。

毫无来由的，体内多个器官衰竭，无可救药。听家中几个长辈的神秘谈论，似乎，父亲是去了一个地方才染上怪病的。

爷爷大老远地跑来，一个劲的叹气：“失败了对吧？怎么会弄成这样，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然而父亲却经常性的神游物外，总是带着恬淡的笑意，一副浑然不在乎生死的样子。

远在国外的大伯打来国际长途电话，专门和父亲说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没能回国，爷爷得知消息后愤愤地敲了敲床沿：“躲吧，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然后摸了摸司马庭的头，“庭庭，你要有准备。”

这一切，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刻司马庭就站在病房门口，仿佛石化了一般。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映照着司马屿的侧脸，勾勒出光洁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和柔和的下巴，熟悉又陌生，他突然发现父亲卧病在床的时候也是很帅的，以前只记得他那苍白的脸色和身上浓浓的药味。

司马屿倚靠枕头坐着，正细心地写着什么，不时又无力地松开笔，陷在枕头里，等精力好一点时接着写。病房中没有外人，所以他写得心无旁鹜，偶尔歇息时似乎沉浸在回忆里，眼睛深处熠熠闪着光，表情或欣慰或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