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悬停的史家笔像指南针一样不时转着不大的角度,顺着笔锋所指之处,司马庭认准盖聂天明住的地方一路狂奔,天明少羽月儿这三个孩子行动都是在一块儿的,天明被关,月儿和少羽必定会去找他。
“好猛的阳光。”司马庭抬手遮在额前,急速穿过七折九曲的走廊,眼中闪过一抹黯色,这会儿,阳光就意味着死亡。
一想到墨家许多鲜活的生命就此直通鬼门关,司马庭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发苦发酸,难受得要命。是的,项氏一族不但是他的朋友,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将墨家的人看作了自己的朋友。
眼睛涩涩的,十分不舒服,司马庭轻轻揉了几下,心里嘀咕:都服了百草丹了,难道还是受到了毒气的影响?
这毒可真要不得,眼睛都出现幻觉了。司马庭用力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那栏杆投射出的影子还是如海市蜃楼般忽隐忽现,模糊不清。
不是吧?毒性这么强?没道理啊?作为视觉明晰,严格划分虚实界限的史家笔,墨家机关城本应该是没有影子的才对。
司马庭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毒也是史家笔的克星?
鸩羽千夜,司马庭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听说过有这种毒药,哪怕是鹤顶红砒霜这种常规性毒药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还蛮多的呢,不过,鸩这种古书上记载的鸟拥有剧毒艳丽的羽毛,将羽毛泡入酒中,饮者立毙,无药可解。
如果这种鸩羽千夜与那个鸩画上等号,那也就是说这种鸩毒不算是虚构的,也就是说史家笔的力量无效……但愿端木蓉的百草丹如盗跖说的那么神奇灵验!
司马庭开始后悔了,真心的后悔了。但没办法,项氏一族不知转移到哪去了,这一路上又是一个人都没有,大都也转移了,要么就是调到别处增强防御去了,连走回头路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司马庭答应了一定要找到少羽,他从来是言必信行必果,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
眼睛的问题先放在一边,反正又不是失明,只不过是有影子没影子的区别而已,这样看东西反而顺眼一些呢。司马庭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异状丢到一边去了。
缠绕山峦的露天走道还好,但一进入山体内部,墨家机关城最主要也是机关最多的地方,释放出毒气的水简直如死亡使者般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整个机关城都陷入死寂。
从光亮处走进阴凉幽暗的城区内,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司马庭将笔抓在手里,尽管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凄惨恐怖的景象吓了一跳。
武器已经无法紧握,凌乱地散落着,墨家弟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死者脸上凝着惊愕和痛苦,少数人仍匍匐爬行着,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
地狱!是司马庭心中唯一浮现出的二字。
墨家机关城,虽不是像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地方,虽然这里处处是机关陷阱,连自己人都要小心谨慎,随时处于一种严守防备状态,但它却是全天下最安稳、最自由的地方。
数百年建起的固若金汤的城池,人世间的最后一片乐土,竟然、竟然……
司马庭说不上来自己是愤怒还是悲伤,只是呼吸开始不稳,那是一种奇异的、仿佛带着致命节奏的呼吸频率,与心脏病无关,那是……没错,是源于体内史家笔力量的振动感。
史家笔的力量似乎崩临失控的边缘!司马庭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却放任不管,因为他已经被强烈的悲怆震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史家笔自指缝间散发出丝丝灼人的热度,几乎能将他烫伤,仿佛是要将他唤醒,又仿佛要从他手中挣出来。
“嘶——”恍然从梦魇中回魂,司马庭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松开了那支像是烧红的铁棍般的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