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寨主是认识她的,而且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大胡子便闭了嘴,为了不让寨主怪罪自己,只好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过一般,默默的站在一旁。
在他踏风而来时,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气息凉辰月便明了来者何人。
来者何人?陌上公子,其琛也。
凉辰月倒是一惊,几年不见,这人倒是愈发寡淡,颇有一股世间千年皆如他指间一瞬的意味。
“陌其琛,别来无恙。”凉辰月实在想不到他竟会当上町岗寨寨主,这活轮到谁也不该轮到他啊。
原就是应该退隐山中的人,怎的还当上一山之主,不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般过着飘飘欲仙的日子么?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白衣男子却轻笑出声,好听的音色让人听得心情舒爽,“怎么说我们也是认识了几年,一见面就要这么生疏吗?我说过的,你会再来找我。”
凉辰月竟忘了当年他曾问过自己,可否与他一同寻一无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此生。
明明武功盖世,颇有一番报复,可这人却无心于权贵,更乐于和这些山中自立为王的土匪打交道,凉辰月曾劝说他投身于朝廷之中,也好不负了他一身绝世武功。
却不知那人却反问她可愿与他一同,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并非寡淡之人,况且心中还压着重要的人和事,达不到退隐山中不问世事的境界。
那时陌其琛便说总有一天她会再来找他,到时再问问她可否愿意。
“陌其琛,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凉辰月淡淡的说,时过三年,虽然她要做的事情还未做到,牵挂的人也将她推的好远,可依旧如此,她所坚持的事情不会因此改变。
陌其琛却了然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凉辰月会这样回答他,只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退隐一事就当一时说的玩笑话,你也不必劝我,我也不会再问你。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陌其琛想着既然他没法改变事情的变化,那也只好作罢。当初说过她会再来找自己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不过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还是想再试一试。
这下知道了町岗寨是陌其琛的地盘,凉辰月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怎么几年不见,你还当上寨主了?”
“辰月,你真想和我就在这两颗树上聊上一天啊?何不到我寨中坐坐?”这故事说来话长,真要用定力在树上站个一天岂不是要累死。
这她是来剿匪的,反而变成到人家家里做客,真的好吗?
陌其琛她还是信得过的,至少不会真的害她。
“寨主,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寨是不是不大好啊?”大胡子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他见凉辰月并非普通人,而且武功也特别好,若是官府那边的人那岂不是把他们给一锅端了啊。
事实上,人家就是想把你们一锅给端了。
“无妨,她是我挚友。”说话间,陌其琛看向了凉辰月,眼眸中带着笑意。
三年前陌其琛遭仇家暗算,险些送了性命,恰好遇到前来城西执行任务的凉辰月。凉辰月将他安置在一间破屋子里,给他治了伤,足足照顾了他十天才将他从地狱里救了出来,刚开始他对凉辰月还十分防备,知道她的身份后陌其琛却出乎意料的将她当成朋友。凉辰月曾问他为何不想报仇,却见他摇摇头,只说这都是他该受的。
凉辰月没有否认,便和他们一同进寨。
町岗寨一整个几乎是建在山中,跟着他们走,凉辰月竟给转得头都大了。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估计怎么也绕不到这里来,而且越到里面越多人把守,就算武功平平,却赢在人数居多,难怪说派来的官员想进寨抓人都无从下手。
原来陌其琛曾在官兵手下救过原寨主的性命,原寨主才刚去世不久,将町岗寨交到陌其琛手上,以报答他曾经的救命之恩。陌其琛原多次推脱,但奈何原寨主已到垂暮之年,到死也没改变主意,陌其琛无法推脱,只得接过町岗寨,但他一直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寨中的事情很少管,多交给大胡子管理了。
“町岗寨原一直都自成一派,安守本分,怎么与朝廷干上了?”凉辰月问。
陌其琛却沉了脸,颇有些愤愤不平,说道:“町岗寨所劫的财物皆是贪官污吏压榨百姓而来,如今朝堂之上皆在争权夺位,明争暗斗,又哪有谁管百姓的生活。辰月,我不信你没有看到,自你从炼狱城回来,就没发现百姓的生活有多艰苦吗?”
皇帝无心朝政,百姓名不聊生。原本百姓的生活还算过的去,早些年又大兴土木,国库亏空,朝廷又急需银两,只好加大税收。
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这些年汴京的衰落,只不过汴京作为京城倒还好,勉强看起来还算繁荣,现如今汴京来了许多难民,可见汴京以外的地方这日子只怕是更加难过。
凉辰月沉声,并没有反驳。
“町岗寨所劫的财物皆用来帮助一些穷苦的百姓。虽说劫来的东西终归是来的不干净,但比起贪官污吏贪来的钱可是干净多了。”
陌其琛的心中牵挂的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他本就是有能之士,原出生于官宦世家,抱着远大的志愿从小练武,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入朝为官施展抱负,为百姓做一些事情。可是他的父亲的下场便让他看透了官场的险恶,与其说他厌恶官场,不如说不屑于于之为伍。
凉辰月出了寨,回了王府一直都心事重重,心中反复的想着陌其琛的话。
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可以不是朝廷重臣,也可以不是达官贵人,就算我只不过是区区町岗寨寨主,我也会尽自己微薄之力,为百姓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因此得罪朝廷又如何,至少他的心中能过得去一些。
“辰月,你觉得为百姓做一些事情而违法的做法错误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员官官相护欺压百姓错误?也许我可以不问世事,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但我的心过不去,你能明白吗?”
自小便在炼狱城长大,她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就很不错了,哪里能考虑到别人。作为杀手,杀伐果断才是保身的唯一做法,她能做到的就是能少些杀戮就少些杀戮,又怎么可能考虑到天下人的死活?陌其琛的话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何谓天下,何谓苍生,而且让她的心境更加的阔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