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全是剑拔弩张的气息,明亮阳光照不进来,屋里下人大气不敢出,房间内响起时不时的哽咽声。
沈羽疼的不行,她看到黑明石地板上的田暨,身上血肉模糊,脸颊肿的像槿园外面的山峦,额头有血淌出,糊住另一半脸,曾经痞气十足的逗逼少年,现在片体鳞伤。
“爷爷不想说第二遍”沈老爷子平静的看她,手里握着拐杖微微不耐烦。
“小羽”沈羽旁边有个端庄优雅的女人说道,她拉着沈羽往屋里走。
“爷爷,我听话,你放过他吧”沈羽眼睛失焦,整个人疼的蜷缩着扒拉着扶手。
“李忠,拿来”沈老爷子手一伸,一个军绿色人往偏厅走,没一会儿拿来一把枪。
“你!” 薛嘉妮眼瞳放大,她赶紧挡住昏迷田暨,浑身发抖,心里想着太疯狂了太目无法纪了。
沈老爷子一招手,底下人一窝蜂过来把薛嘉妮拉开,他抵着田暨脑袋如鬼魅的声音:“爷爷耐心有限”说完扣着扳机。
“不要”凄厉的声音尖锐刺耳,不知道是薛嘉妮还是沈羽的。
“爷爷”门口一阵清冷声音忽悠而至。
“大哥”沈羽神情激动,趁着下人松手,立马跑下楼看田暨伤情。
“他救兵找的挺快嘛”沈老虚眼瞧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看地上的沈羽。
“把他们分开”话音刚落,底下人一把来开沈羽她们。
“小羽,爷爷很生气,你知道后果的”苍老的声音威胁十足,就算他年事已高,但军人该有的狠厉威严依旧陈酿着惊天态势。
“小羽听话,上楼”沈自离走来,下人自然分开,他抱着沈羽拍了拍她手说道。
沈羽委屈的看着他,又舍不得的看着田暨,最终忍着上楼回屋。
沈老爷子见她回去,怒目松散。他把枪放下,沉身做到欧式真皮沙发上,他不在意薛嘉妮,声音苍老冰冷道:“老爷子就不留你了”
薛嘉妮手里拳头握紧,牙齿嗑的生疼,她吸了一口气道:“今日多谢沈老爷子厚爱”
她走近蹲在田暨身前,手抖抖的去摸着他的脸,神气的眼睛沉重的垂着,她哑了哑声音喊:“田暨,我们回家”
地上的人无声无息的,薛嘉妮绷着脸,眼眶红血丝若隐若现,她吸了吸口气,咬牙固执的抬田暨起身。
“来人,帮薛小姐一把”沈自离儒雅清风的说道。
“不用了”薛嘉妮想了没想拒绝,扶着人离去。
沈自离看她缩小身板,吃力的扶着人,脚步凌乱,背影羸弱,可依旧坚持不懈的咬牙坚持。
田暨人瘦骨架大,他昏迷不醒重心倾斜要薛嘉妮整个人支撑,旁边下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他们,却不敢帮忙,这次沈老发脾气太恐怖了。
薛嘉妮架着田暨出了主楼,门口沈自离看着前面羸弱清秀的女人,固执又坚持的扶着人,身体摇摇晃晃的往前一点一点的走。
他回头看见二楼紧闭的窗户里有张漂亮哀伤的脸,她拍打玻璃窗,面颊上泪流成河,心殇的神情像枯萎的玫瑰。
他哎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
“爷爷,我记得那把枪是没有上膛的”他走回屋,沈老拄着拐杖上楼径直,悬浮式楼梯上吧嗒声的响。
“是吗?下回试试”沈老继续,墨灰色中山装若隐若现的麒麟文耀在光下狰狞。
夕阳余热化作血红色的冷,交织在暗青色的天空中,斜阳余晖非但不温暖,还让薛嘉妮第一次感觉那么冰冷。
幽静雅致的槿园,现在对薛嘉妮而言,不过是吃人血馒头的地狱,她从没这么清楚自己一个人的懦弱无力。
短短三公里的路,肩上的人好几次差点被她摔着,她看着他脸上干涸的血,差点忍不住放声大哭,这是她最疼的弟弟啊!
回到车内,兜里手机一直震响,薛嘉妮看到来电人立刻挂掉,她身体抖的恐怖,心里再也没有旖旎的幻想,头搁在方向盘上过了很久稳住情绪,她才启动车子往市医院开。
阳光渐渐溶于黑色,玻璃窗上折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
“田暨没事吧!”薛妈妈赶到医院,她接到薛嘉妮的电话,差点吓死了。
“皮外伤,医生已经处理了”薛嘉妮守在床边,兜里手机要命的闪。
“怎么回事?”薛爸爸跟在后头,他敛眉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他喜欢的女生,家里不同意被打了”薛嘉妮握了握手心,简化了说法。
“什么家长这么嚣张,怎么能随便打人!”薛妈妈心疼,看着田暨脸上口子,十分生气。
“报警!”薛爸爸冷着脸说道,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薛嘉妮瞳孔一睁,赶紧止住要打电话的薛爸爸:“等田暨醒了再说吧”
她不想让他对沈家的不满堆在沈宥白身上,而且报警真的有用吗?她并不苟同。
薛嘉妮心里苦笑,脸上还是紧张:“我还瞒着舅舅,要等田暨醒了再答复他”
“这叫什么事啊”薛妈妈叹气,她看田暨又看薛嘉妮,见她衣兜里手机亮着,皱眉喊:“嘉嘉,电话”
薛嘉妮低头看手机还亮着,心里那股气还卡在胸口,手揣进衣兜直接关机。
“骚扰电话”薛嘉妮关掉电话,冷声说道。
军区大院内,沈宥白抻着阳台扶栏,脚下掉了一堆烟头,他放下手机,漆黑眼瞳在夜色中冰冷。
冷风刮着脸,英朗的小麦色皮肤在风中磨灭出高原红,他咬着牙望着夜色不知道想什么,这时手中的电话响了。
他一瞥是沈自离的电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抬手接通,沈自离清冷的声音传进来。
“爷爷还在生气”沈自离说道。
“知道了,沈羽现在怎样?”沈宥白抬头望着漆黑夜空,部队响起熄灯号角声。
“不吃不喝,僵持着”沈自离推了推金丝眼镜,有些为难。
“我明天回市里,到时候回槿园一趟吧”沈宥白沉声说道。
“也好,小羽她听你的”沈自离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突然脚上一沉,垂头便看见一张如玉般可爱稚嫩的脸。
“爸爸,是二叔吗?”童声兴奋的喊,手舞足蹈的爬上来。
沈宥白听见了,紧皱的眉头瞬间抚平,耳朵顿时听见童声说道:“二叔”
“暖暖”沈宥白轻笑,心里一阵柔软。
童声甜甜的喊着,到让刚才愁云散了不少,沈清瑜抢过自己爸爸手机,自顾自的跟沈宥白聊起天来,童音稚嫩可爱纠缠着沈宥白,还是大嫂顾采过来唤她睡觉才罢休。
“暖暖想你了,你有空来看她”沈自离重新整理好衣领,刚才被暖暖小手扯乱。
“好”沈宥白答应道,两人没继续聊便挂了。
翌日暮雨纷纷,薛嘉妮看着田暨呆呆傻傻的看着玻璃窗,她拢了拢被单也静静地陪着他。
“姐,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太天真了”田暨瞧着窗户溅落的雨水,眼神失焦。
“我的确配不上她”他由自说道。
“田暨”薛嘉妮唤他,嗓子眼里干涩悲伤。
“我想通了,死过一回,现在什么都看淡了”田暨眼神冰凉,眼瞳毫无波澜。
“田暨,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薛嘉妮手放在他肩膀,虽然她也恨沈家处理过分,但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他努力挣扎过了。
“放心,我想通了,会好好活的”田暨蓦然朝她微笑,露出亮白牙齿。
此后,田暨就真如他所说的,认认真真的上课学习,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图书馆,宿舍,教室三点一线努力生活,只是他再也不去动漫展,笑容再也没有了。
薛嘉妮见他如此,心里庆幸又遗憾,每当她路过骨科去看小白,再也看不到沈羽那张活泼可爱漂亮的脸了。
她听说她去了美国克利夫兰留学,她很争气的报考了凯斯西储大学医学院,这些消息都是听骨科小护士闲聊时说的。
日子不好不坏,平平淡淡的又是一天。
九月末尾,秋风骤冷,医院马路上到处铺满厚实的法国梧桐落叶,薛嘉妮关掉诊室门,往医院外走。
天黑的太早,到处都是衰败气色,薛嘉妮踩着落叶,脚下枯叶发出吱呀的唧唧声,她搓了搓手,拿出围巾围上,走去医院停车场。
此刻路灯清冷的亮着,林荫小道枯叶蹁跹,薛嘉妮无心欣赏,她拐弯穿过凉亭,走过骨科还是微不可查的仰头看,希望能看见一张朝气明媚的脸,可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由失落起来,吐了吐口气,绕过骨科往前,突然前面路灯下一个倾长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她脚步一顿,又迅速回神,加快脚步与那人擦身而过,可还没走几步,手臂被一股力量一扯,顿时走不动了。
“还要多久才肯见我”沈宥白冷着眼睛,眼瞳暗涌着恼怒。
“放手”薛嘉妮挣扎,手肘向后企图制衡他的桎梏。
“沈羽在美国很好”沈宥白低沉着嗓音说道,眼中是起伏不定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