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寒气未消,薛嘉妮抱着手臂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杨玲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还在抢救。
今夜空气尤为冷萧,她偏头看着手术室门口抱着头半跪着的人,最开始的愤怒渐渐化为不屑和耻笑。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害了杨玲,现在装模装样的难受让薛嘉妮觉得讽刺。
走廊传来急喘的脚步声,须臾之间便有人影跑了过来,薛嘉妮习惯性的回头看见章封满头大汗的过来。
“她怎么样了?”章封温和如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薛嘉妮难受的摇头,头掉转去看许阳,牙齿咬的吱吱响,垂落的手握成拳,薛嘉妮要不是顾及这里是医院,早就想狠狠教训许阳。
章封坐在她身边,手轻揽上她的腰,薛嘉妮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听见他温润声音流淌:“没事的,你要相信杨玲”
薛嘉妮听的眼眶热泪潸然落下,手发抖的抓住他胸口毛衣,她皱着鼻头吸气,低声抽噎了一小会儿,她憋了一下午这会儿才发泄出来,她怕啊,害怕杨玲挺不过来。
章封轻轻的拍背安慰她,低头瞧她身子抽噎发抖,心里怜惜不已,等她哭了十多分钟才罢休。他眼神扫向手术室门口的许阳,眉头纠结成山丘,他也担心许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个人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无色,持续了三个小时手术室门终于开了,他们上前询问,手术医生摘下口罩,看见她们说道:“病人暂时抢救回来,不过随时有危险,今晚还要观察”
薛嘉妮听的着急,等医生一走,眼睛瞧见许阳跟着手术床跑,许是脚跪麻木了,笨拙的身躯蹒跚摇摆,滑稽又可笑。
“我们跟上去”章封扶着她,他第一时间看到她腿上绑带,心里心疼又挂牵。
“嗯”薛嘉妮把重量攀附在他身上,她们绕过手术室通往电梯的拐角。
薛嘉妮动作缓慢,章封揽着她腰走进电梯,薛嘉妮眉头锁着看着空寂的走廊,在电梯门关上前突然看见一抹深绿色身影,只需一眼,薛嘉妮立即认出那人是沈宥白。
他还没走?薛嘉妮分神想,她转念一想到顾采和沈宥白关系,估计等自己嫂子下班吧。
两人找到杨玲病房,薛嘉妮朝章封说道:“你先进去,我跟爸妈报个平安”
章封点头,看她就在门边不远,才放心进房间。
薛嘉妮跟父母同了电话,简要说明情况,吓的薛爸爸薛妈妈虚惊不已,两老口想过来看她和杨玲伤势,薛嘉妮又是说太晚病情控制住,又是拿出章封当挡箭牌才安抚住两人。
晚上三个人彻夜守着杨玲,一点不敢睡觉生怕出现病危情况,手术医生半夜查了一次才口吻确认她脱离危险,三个人才松口气心脏回笼心腔。
夜晚气温冷了几度,章封脱下外套披在薛嘉妮身上,他摸着薛嘉妮冰冷的手,皱眉起身道:“你们没吃晚饭,我去超市买点吃的”
薛嘉妮点头同意,章封揉了揉她的脸,偏头看许阳沧桑的脸叹气,他动了动嘴想喊他,最后还是无奈出病房买东西去了。
空寂的病房,不大的空间内只听得见心跳仪滴滴的声音,薛嘉妮瞧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人,心里疼的抽搐,明天杨玲爸妈来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
“嘉妮,你说的对,我就是混蛋”沉默了一天的许阳突然开口,嘶哑的声音仿佛被阉割过。
他低声撕扯着嗓音,眼角泪水斑驳,他说:“我他妈就是祸害,活该杨玲不要我”
沉闷的夜色凉气入体,惊的薛嘉妮浑身起鸡皮,薛嘉妮不啃声听着许阳呜咽暗哑的哭声,胸口闷着气,她能怎样,抽筋剥皮一顿又狠狠泼一道辣椒水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能让杨玲重现活波乱跳起来,如果能,她薛嘉妮恨不得立马抽了他许阳。
薛嘉妮不想说话,完全让许阳一个人自说自话,她为杨玲不值,更为她这些年的狗血青春埋汰。
薛嘉妮心里气的澎湃,突然腰窝震动了一下,她回转思绪看见章封外套里有手机,她担心有事便拿了出来,手拿过来一看,突然看到微信窗口叶沣的讯息,薛嘉妮鬼使神差的点进去登时手机锁屏要输入密码。
薛嘉妮看着屏幕上的白色输入框,手指微不可查的卷缩,她不知道章封的开机密码,更不知道半夜叶沣为什么说“我等你回来”。
她锁了屏幕,手紧了松,松了握紧,右腿的伤针锥般的疼,她把手机放回章封衣兜,心里麻麻的感觉不到心跳,病房门呼喇一声突然响了,薛嘉妮抬头,看见章封提着一大包东西进来,蓝色条纹开衫衬着他温润如如沐,侧脸英俊的五官帅的心颤,薛嘉妮看着心微微的疼起来。
章封没注意薛嘉妮面部表情,他拿出温热的关东煮,拉着她的手抱住温热的杯壁,眼睑长长的睫毛一颤,他低声劝慰:“超市只有关东煮卖,你尝尝正好暖和手”
薛嘉妮眼睛从他脸上移向关东煮,杯沿冒出轻渺白雾,升腾的热气带着温度渺渺,手掌心烫的温热,薛嘉妮极小声的嗯了一下,她喝了一口关东煮的汤,许是喝的急汤的她呛了气,眼角淌出眼泪。
“慢点”章封看她模样,手拍背安慰,皱眉着急的看她。
等薛嘉妮没那么难受,又拿着一盒红牛给许阳,他清楚许阳今晚肯定要守一整晚,买些红牛提提神也好。
“谢谢”许阳此刻情绪好了许多,嗓音依旧干涩。
三月的南溪的夜晚冷湿,然而昼夜温差一变,第二天春光明媚,桃花疏梨鼓出花苞,气温热的闷的慌。
薛嘉妮一大早跟杨玲父母通了电话,等她们到了病房说明情况,杨玲妈妈大闹的哭了一场,杨玲爸爸扯着许阳到出门谈话,两人去了三个小时回来时薛嘉妮看见许阳脸上鼻青脸肿的伤。
章封陪着薛嘉妮待了半上午,两人神情疲惫的吃过早饭,医院停车场章封送薛嘉妮回家,她刚上车,突然章封手机响了,他看了手机来电,又看了薛嘉妮一眼,面色陈恳:“叶沣电话?”
薛嘉妮看他说的光明磊落,又想到昨晚的事,心里酸酸道:“接吧”
“你不开心”章封想了下,还是挂掉电话,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她。
薛嘉妮没料到他居然挂了叶沣电话,心里头一暖,脸色好了许多,她捏了捏小指,噘嘴小声说:“你跟叶沣还有联系?”
“很少了,昨天我赶来找你,正好在我爸医院碰见她”章封如实说道,他现在跟叶沣不怎么碰面的。
“真的?”薛嘉妮凝眉审视他。
章封轻笑,深色眼瞳亮着幽幽亮光,他拿出手机解锁给她:“手机随你翻,看有没有证据”
薛嘉妮拿着手机扬了扬,眼睛似若似无的看他,见章封目光如炬,一副心胸坦荡荡的模样,薛嘉妮埋头翻了几下,确实没找着什么,他跟叶沣的对话,倒是叶沣说的多,他理睬的很少,多数不回应。
“我可乖了,绝对不会犯错误”章封伸手保证,深深的双眼皮下是悸动人心的长睫毛,一扇一扇的如蝴蝶展翅。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薛嘉妮鼓着嘴嘟囔,把手机还给他,她想了想本打算问他开机密码,可转念一顿,还是缓缓,她不能操之过急,得拿出傲娇和漫不经心来对待章封,不能重蹈以前心急火燎的覆辙。
章封先送她回家,把人送上楼才安心回立早医院上班。
第三天薛爸爸薛妈妈带着薛嘉妮又去医院看杨玲,这回杨玲醒着,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薛嘉妮环顾一圈没见着许阳。
杨玲父母跟薛嘉妮爸妈在一边聊天,薛嘉妮坐在杨玲旁边笑嘻嘻的问:“老司机,驾照要重新考了吧”
病床上,杨玲虚着眼睛瞪她,一点威慑力全无,她勾唇无力道:“马也有失前蹄”
薛嘉妮勾着左腿,瞟了一眼她脑袋上的纱布,又看着她眼睛说道:“交警让怎么处理,你撞的可是军车”
“叶师兄帮我处理了,说对方并没有追责”杨玲蹙眉想了想说道。
薛嘉妮想起沈宥白那张扑克黑脸,撇嘴摇头道:“看不出沈宥白挺仁慈的嘛,幸亏你没事”
杨玲想点头但她又不敢动,怕扯着伤口,只能嘴角轻笑同意她的说法。
“昨天?”突然杨玲想起什么说,可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昨天什么?”薛嘉妮转动眉头问,见她闭了嘴拉着她的手笑。
“没什么”杨玲止住话题。
突然病房门口进来一个高挺的黑色身影,薛嘉妮回头看见叶品钧气质凛冽的走了进来,本来正在跟薛嘉妮爸妈聊天的杨玲妈妈,突然止住话题热情招呼起叶品钧来。
“阿姨有想法了吧”薛嘉妮低头附耳跟杨玲说道。
“师兄有女朋友,我妈知道”杨玲看她妈那副谄媚脸色,她脸色顿时更白了。
“像你师兄这么优质男,那个丈母娘不得为女儿挖挖墙角”薛嘉妮取笑,杨玲气的瞪她。
叶品钧皱着脸走到杨玲旁边,眉头轻皱语气温柔道:“你好好休息,所里的事不用操心”
杨玲笑着嗯了一下,见叶品钧带了些市面上品味不错的书籍,还有几本女性杂志给她。
“我不清楚你的喜好,各种书籍都带了,医院总归无聊,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叶品钧拿着几本书,其中还夹杂了几本言情小说,最容易打发时间。
“谢谢师兄”杨玲含笑,眼神落在书籍精美的包装上。
薛嘉妮在一旁咂舌,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么体贴细心的男人太少了,薛嘉妮差点按耐不住爬墙头。
薛嘉妮腿伤添新伤,薛爸爸薛妈妈更不肯她乱跑,除了去医院陪着杨玲,偶尔跟章封走走,薛嘉妮一直规规矩矩的待在家里。
这天,薛爸爸薛妈妈参加同学会,薛嘉妮窝在家里打游戏,突然接到田暨电话,让她下楼见他。
薛嘉妮又拿起拐杖下楼,在小区十分隐蔽的小楼看到一身骚包的田暨招花引蝶。
薛嘉妮抱胸斜眼看他:“想清楚了?”
田暨贱兮兮的扣了扣耳朵,放下手张大笑脸说道:“司马懿曾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为中国动漫事业添砖添瓦就算艰险也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拜托,是人家司马迁说的”薛嘉妮无语,眉头纠结成小山包。
“反正我办完手续了,死也不会美国了”田暨衍嘴道,他摸了摸手小心翼翼的看薛嘉妮。
“说吧,什么要求”薛嘉妮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来求事的。
“还是我姐人美心善”田暨哈哈笑,搓着手扣着后脑勺继续:“我爸知道我回国读动漫专业,肯定断我粮草,你救济救济我呗”
“有脸!让舅舅知道了,他非扒了我的皮”薛嘉妮皱眉摇头,她舅舅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如果知道她们一伙,非得气的跳脚。
“那我找姐夫”田暨梗着脖子道。
薛嘉妮气的脸红:“你要不要脸!”
“不要!”田暨干脆说道。
“.....”薛嘉妮十分佩服他的厚颜无耻,她活动了下手里拐杖,想着要不要伦上来打人。
“你爱干嘛干嘛”薛嘉妮耸肩转身就走,她最不怕威胁。
身后田暨仿佛料到她会如此,掏出手机拨了一串电话,声音甜兮兮的说道:“喂,封哥吗?”
“我是田暨,我.....”田暨我字还没说完,薛嘉妮一把抢走他的手机,眼睛喷火的看着田暨。
“算你小子狠!”薛嘉妮挂掉他电话,眉头鼓起山包道。
“嘿嘿,姐帮帮我吧”田暨委委屈屈的求着。
薛嘉妮咬牙抿嘴,内心挣扎了十多分钟,最终拗不过田暨攻势,不情不愿说道:“我帮你垫学费,生活费自己挣”
“好嘞”田暨顿时乐了,只要薛嘉妮承包了他学费,生活费他可以找他妈和奶奶接济。
“上辈子欠你的”薛嘉妮无奈,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关系从小就好,她不能不见死不救。
薛嘉妮认命的上楼拿出自己几年存钱的卡,把密码告诉他,嘱咐他以后保证还钱,录了音写了欠条才放过她。其实这一系列,田暨早就知道,他姐就是假老虎,看着威风凛凛其实戳破就剩成皮,所以他应付的极其敷衍。
临走之际,薛嘉妮问了他学校和地址,想着最近有空去学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