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彬闻言面色大变,神情突然变得畏惧,低下了头,嘴唇不住的打颤。他性格本来极为硬朗,即使被那汉子逼胁也并未露出乞怜求饶之态,但听得提到那主人时竟自惊恐不已。过了片刻,抬头大声说道:“在下既然受制,还望阁下爽爽脆脆给我一刀罢了!主人名号,在下是绝不会透露半句的!”
汉子双眼精光暴射,脸上一缕杀气抹过,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要死?”
杜彬并不畏惧,脖子一伸道:“在下任务失手,按照门规,回去也没有好日子过!横竖一死,阁下还是在这里下手罢!”
汉子看他硬气,脸上随即恢复常态,叹道:“也罢,我杀人无数,只是说过的话从不反悔。既然应承放你,也便算了。”
杜彬松了口气,双拳一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败无话可说,回去必再练苦功,他朝相逢再行讨教,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汉子浓眉一扬,喝道:“且慢!你是老江湖了,怎地还不懂规矩?”
杜彬一愣:“什么规矩?”
汉子冷笑道:“方才说过,你的性命不是白饶的!我罗天赐也从来不是菩萨心肠。放你可以,但总得留下点东西罢?”
杜彬大骇,颤声说道:“你,你便是‘魔刀战狼’罗天赐?”
汉子冷冷说道:“不错。”
杜彬脸色惨淡:“就凭那柄刀,我早该认出你了,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忽地左手握着右手拇指用力一扳,只听“喀喇”一声,已将拇指坳断,咬牙说道:“这,这总成了吧?”
罗天赐神色不改,森然道:“可以了,阁下请罢!”
杜彬突然纵声狂笑,笑声愤怒之中带着鄙夷。
罗天赐奇道:“你笑什么?”
杜彬笑声未毕:“我还以为是哪位名门大侠仗义护花?原来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刀战狼’!只不过在下是魔阁下也是魔,咱们谁也不比谁高尚!其实都只不过是没有亲朋;遭受鄙视;背负着骂名的邪魔外道罢了!”
这句说话字字句句都刺在罗天赐心坎上,触动着长久埋藏心底的痛楚!只见他满脸痛苦,脸庞似也扭曲起来,骞地里眼中杀气陡张,右手按在刀柄上,手背虬结的青筋根根暴涨!杜彬久历江湖,但也不禁被他的杀气吓得连连倒退。
却见罗天赐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把愤怒抑制住,按刀的手慢慢松开,嗄声道:“趁我未改变主意,你赶快下山!”
杜彬死里逃生,当下也不说话,蹒跚着下山而去。
罗天赐目送着他背影远去,思绪一阵紊乱,耳边似乎不绝的响着杜彬方才的说话---------“在下是魔阁下也是魔,咱们谁也不比谁高尚,其实都只不过是没有亲朋、遭受鄙视、背负着骂名的邪魔外道罢了!”他心里默默的说道:“杜彬说错了么?他没有说错。罗某人你是什么货色?真把自己当成济世为怀的大侠?白楚生才是大侠,你和杜彬不过是同类!在大西北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干么又要回来自寻烦恼?就为了当年的那个诺言么?可是,这诺言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
他觉得一阵凄凉,回头看着地上的顾慕思,又是柔情又是酸楚:“从前我说过的,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凶险,我都会拼了命挡在你前面。只是,只是如今你还需要我这样做么?”
他走了过去轻轻将顾慕思抱起,让她的头倚靠着自己肩膀。这时和风轻吹,将顾慕思几缕发丝拂在他脸上,一股幽香气息送入了鼻端。罗天赐心里“怦怦”直跳:“她的发丝还像当年那么香,只是更添了几分成熟韵味。”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心如鹿撞之际,忽然惊醒:“啊,她早已是人家妻子和母亲了,我这般胡来,岂非亵渎于她?”
他不敢再乱想,收敛心神,倏地伸出右掌抵在顾慕思后背“腰眼穴”上,一股淳厚真气源着穴道送入她丹田之内。半响,顾慕思脸色又黑转白,又由白转红。罗天赐又从怀中取出那碧绿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顾慕思此时已稍有知觉,强行将药丸服下,又过了半盏茶工夫,只听她“嘤呤”一声悠悠醒转睁开眼来。
顾慕思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十五年来时时刻刻存在于脑海之人!她脑子尚未完全清醒,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梦非梦?挣扎着坐了起来,轻声道:“天赐,真的是你么?我现在是死了还是在梦里?”
罗天赐也激动万分,可是转瞬又强制将这份浓烈的感情压抑下去,淡淡的道:“白夫人,你服了我的‘九转返魂丹’,毒气基本上已得到清除,你尝试运用一下真气,看看还有没有大碍?”
顾慕思依言运气,只觉丹田真气渐趋正常,知道毒气已解了七八分。她缓缓站起,凝视着罗天赐,这时罗天赐也正注视着她,两人刹那间目光相交,然而这短暂的相交却蕴含了许多许多复杂的感情,但是彼此之间却谁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爱么?是友谊么?好像都有,但又不是全部。
一瞥过后各自无语。过了一会儿,却是顾慕思先开口:“天赐,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罗天赐忽地说道:“白夫人......”说了这三个字,却讷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慕思道:“天赐,你怎地叫我白夫人?这样的称呼不是太生疏了么?从前你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罗天赐问道:“那从前我是怎样称呼白夫人你呢?太久了,我记不得许多了。”
“从前你叫我小思、思......”本想说“思思”二字,骞地想到此刻自己的身份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再让一个男子这样称呼自己显然太不适合,不禁一阵窘迫。
罗天赐把脸别过一旁,不让她看到自己落寞的神情,嘴里冷冷的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们都已年过三十,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你是有家室的人,我想我还是称呼你白夫人会比较好。”
顾慕思心里一酸,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猛然想起赵志睿也已中毒,不知此刻性命如何?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却差点忘记志睿这孩子了,天赐,咱们快去救他!”环顾之下只见到赵志睿直挺挺的躺在十几丈外一动也不动。心中一急,正要跑过去施救,刚跑了两步,只觉得一阵晕眩,双腿发软。原来她体内毒素虽已解得差不多,但毕竟刚刚复原,身子发虚,这一用力几乎便要一跤摔倒。
罗天赐抢上前将顾慕思扶住,柔声道:“你身子还没复原,坐下来调一下息罢,待我去救他!”倏地足尖一点双臂一振,好像鹏鸟般跃起,只一下便落到赵志睿身边。
只见赵志睿满脸黑气,双目紧闭。罗天赐心下一凛:“糟糕!这孩子中毒比顾慕思还深,功力也比她浅得多,此刻已是性命俄顷,若再耽误片刻,只恐回天乏术!”当下俯身将赵志睿后枕托住,将他身子扶正,左手食中二指疾如闪电,连点他身上天柱、风市、血海、曲池几处大穴。他将赵志睿这些穴道封住为的就是阻止血液运行过快,避免毒素迅速流窜侵蚀腑脏。
罗天赐动作矫捷,又将赵志睿盘膝抱在身前,双掌翻飞不迭拍打他后背“肺愈穴”、“心愈穴”、“肝愈穴”、“脾愈穴”这几处要穴,用的却是柔和淳厚的劲力,将自己体内真气透过穴道“逼”入赵志睿身体。
就这样拍打了将近半个时辰,赵志睿气色渐渐好转。罗天赐此刻却是汗流如雨,口中微微喘气,一团白色蒸雾笼罩在头顶之上。骤然间,他大喝一声,右掌猛地击在赵志睿“肾愈穴”上,只听赵志睿“哇”的接连吐出几口黑血,脸色却是越来越好。
罗天赐舒口长气,怀中取出那小瓷瓶拔开瓶塞,从中一次过倒出四五粒“九转返魂丹”,喂罢赵志睿服食,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驮在右肩上。
顾慕思调息完毕,她关心赵志睿安危,走过来急切的问道:“天赐,怎么样?志睿能救得回来么?”
罗天赐帮二人运功解毒之后,内力已虚耗了不少,此刻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不堪,苦笑着道:“他是没事了,只把我累了个半死。”
顾慕思心中感激:“哎,天赐,真辛苦你了!你,你真是我鸣剑山庄的守护神!”其实她想的却是:“你真是我的守护神!”只是这句话如何说得出口?
罗天赐听到顾慕思的称赞,内心泛起了丝丝暖意,可是仍装作若无其事:“我一个落魄江湖的潦倒汉子,怎当得了鸣剑山庄的守护神?白夫人过誉了!”接着又道:“白夫人,我内力耗损太多,你又刚刚痊愈,此刻若再有厉害对头赶到,恐怕你我都无法抵挡。我看还是不要耽搁,尽快回庄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