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射袖箭暗算的正是“太行八怪”中的钓鱼翁张秋远,他被罗天赐坏了好事,正恨得咬牙切齿,又听得罗天赐厉声喝骂,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正要上前厮拼,那八怪之首的段不白却向他打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妄动,只见段不白向罗天赐和杨星宇各拱了拱手,说道:“两位武艺高强,在下等今日大开眼界,当真是佩服之至!可是二位的武功再高,在下还是有一点不服。”
罗天赐道:“哦?不知是哪一点不服呢?莫非阁下想要亲自与鄙人较量一番,再决个胜负么?”
段不白道:“在下自知武功与阁下相差太远,打是打不过的了!不过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阁下说话出尔反尔,却也算不上英雄好汉,这点在下是不服的!”
罗天赐哈哈一笑,道:“哦?阁下要与鄙人说道理么?好,我最爱说道理了,那就和阁下说说道理罢!阁下说我出尔反尔,却不知道鄙人是哪里出尔反尔了?”
段不白咬牙道:“哼。阁下不久前才说过与那两个和尚素不相识,到时打起架来你们两不相干,这句说话在下如今言犹在耳,阁下莫非转眼就忘了?”
罗天赐忽纵声大笑,笑罢,大声说道:“我还道阁下说什么,原来是指责我不讲江湖道义呀!哈哈,好笑,好笑,真真是笑话!”
段不白心头愠怒,却强自压制了下去,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莫非是在下说错了么?”
罗天赐笑道:“阁下说的是没错,只是理解错了。”
段不白奇道:“哦?阁下说我理解错了,却不知怎样理解错了?在下愿闻其详。”
罗天赐道:“你再仔细想想我说过的话!我是说你们打架,我两不相帮。可是,我却没说过你们杀人,我袖手旁观啊!再说了,我对和尚是没什么好感,但我的这位朋友杨公子却是个斋僧念佛的善男信女,所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他要出手,我总不能不帮上一把罢!”
他这样说,不仅强词夺理,分明还带着恃强凌弱的味道,段不白平素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魔头,低声下气的忍到现在已属不易,这时听他说得张狂之极,不禁怒火中烧。只见他暗暗握紧了双拳,怒声说道:“哼,阁下武功高强,可是咱们‘修罗门’的人也不是随便能惹得起的!栽在咱们手下的人不少,当中也有几个本事不在阁下之下的!我劝阁下调子还是放低些好,切莫多管了闲事,却误了自己的性命呵!”
罗天赐闻言心中一动:“原来这‘太行八怪’也投靠了修罗门,嗯,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少林寺附近活动,还要致少林罗汉堂首座法德大师的死地,想必现在少林寺形势已岌岌可危了!看来再不行动,想要救出白楚生是越来越难了。”他听段不白语带威胁,当下冷笑一声,冷冷的道:“阁下不说修罗门这三个字还好,你既已说出,那这桩事我却是非管不可了!不瞒阁下,鄙人这次要上少林,为的正是要对付你们修罗门的人!”
他此言一出,段不白、程三催、张秋远三人尽皆失色,只听段不白厉声道:“阁下原来是修罗门的对头!阁下究竟是谁?请划下道儿罢!”
罗天赐忽地从椅中站起,一步步的向三人逼近,行到相距三人约二三丈远的时候,蓦地里左手一扬,只见三道乌光从他袖中射出,未等三人反应过来,已“卜卜卜”的各自打在了他们的脚下。三人大惊,低头看时,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但见三枚黑梭梭的铜钱深深的嵌在了自己身前的地砖里,仅仅露出了一点儿边缘!
段不白这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颤声说道:“啊,你......你是......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在山西道上坏我们营生的就是你这恶贼!我认得这铜钱,那时就是你用这铜钱打伤程二弟、郭七弟的,你暗施偷袭不算,又把咱们辛苦得来的那十万两银子都抢去了!哈,当时你这小子戴着面具,咱们认你不出,可是这打铜钱的手法,我却是到老死化了灰也不会忘记的!”
这时程三催忽然“嗤”的将左肩上的衣服撕破了一块,只见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赫赫在目,伤疤上的皮肉都已深深的凹陷进去,乍一看来不禁令人触目惊心!程三催用手抚摸着伤疤,恨恨的道:“原来是你,当日用铜钱打我的就是你这恶贼!哼,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下这狠手,害得我几乎残废!”
罗天赐冷笑道:“很好,很好,你们的记性还算不错,那桩事情的确是我做的,姓程的你身上的伤也是我弄的。不过你们也别在这惺惺作态装可怜了,这点小伤比起长风镖局那二十多条人命来那又算得了什么?我与你们是无冤无仇,可是长空镖局金镖头与你们又有何冤仇?那十多个镖师趟子手又与你们有何冤仇?为了那十万两银子,你们把二十多条性命都害了,亏你们居然还有脸喊冤!那十万两本来就是长空镖局的银子,金镖头他还有孀孤,我把银子抢回来供他们日后生计,那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哼哼,我罗天赐素来除恶务尽,本来当时就想要了你们的命,不过也算你们运气,恰巧那日碰着有事,放过了你们八条狗命,你们不烧香拜佛感谢神灵也还罢了,却还想要来找我报仇么?”
程三催突然“刷”的从腰带中抽出一把精光烁烁的戒尺,高声对段不白道:“废话少说!段老大,这小子三番四次的欺负到咱们“太行八怪”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家伙就算再厉害,今日大伙儿也要竭力与他拼了!即使全死在他手下,也总比窝窝囊囊的当缩头乌龟强得多!再说了,今日拿不住那两个秃驴,咱们也无法向少主交差,横死竖死,倒不如死个痛快!”
那钓鱼翁张秋远也道:“对,咱们‘太行八怪’纵横山西多年,从来只有欺负人的,如今却被这小子三番四次的折辱,就算苟且偷生下去,以后还有何面目在道上混得下去?段老大,拼了罢!”他说着,手中鱼竿已横当在胸,显然是预备着与罗天赐拼个鱼死网破的姿态。
段不白见势成骑虎,心内正是七上八下,如今“太行八怪”已伤其五,如果要战,剩下的三人无论如何也不是罗天赐的对手,可是若然不战,今日任务失败,回到‘修罗门’中也只会是生不如死。他犹豫再三,终于咬一咬牙,蓦地双掌一挫,正要与罗天赐拼个生死。罗天赐见这三人虽然恶贯满盈,可是骨子里却还有几分硬气,对他们的恶感也些微减了几分,当下笑道:“好,太行八怪虽然坏事做尽,倒还算有些骨气,今日我也就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来,一起上罢,省得我逐个打发需时费力!”
他说罢,身子一动,正要向段不白等三人出手。便在这个当口,突然听见“喀喇”的一响,客店的窗棂已被人从外面弄破,只见外面有人往店内撒了一把黑色的东西,那东西甫一落地,立时便爆裂开来,蓦地在店中升起了一团烟雾,迅速弥漫了开去!那烟雾中似乎带着火硝硫磺之类东西的味道,众人只觉得一阵刺鼻,连忙掩鼻屏息,不敢呼吸。正纷乱间,突然一条人影似闪电般从外面窜了入来,直扑向法德而去。那人身法极快,只眨眼间已到了法德身后,他更不停顿,右掌蓦地向法德背心击去!法德骤听得背后风生,他终究是少林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在重伤之下仍是应变奇快,急切间头也不回,回身便是一掌,只听“蓬”的一声,两掌相交,却见法德的身子已被震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客店的墙上!那人也踉踉跄跄的退了五六步,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方才站稳。
这一下变起仓猝,罗天赐与杨星宇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待得反应过来时,只见法德已俯伏在地奄奄一息。这时浓雾逐渐散去,慧广只见得师父伏在地上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大惊之下,连忙奔了过去,将法德缓缓扶起。但见法德这时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已是不省人事。 慧广大哭着道:“师父你醒醒,师父你醒醒呀!少林寺劫难未除,还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你不能就这么去了呀!”
却听那施袭的人桀桀怪笑,说道:“嘿嘿。这老和尚不自量力,妄想螳臂当车,当真是死有余辜!”
慧广悲愤交加,抬起头来向着那人怒目而视,这时他看得真切,只见来者是个五六十岁的灰衣和尚,这和尚中等的个头,一双三角眼中精光暴射,紫棠色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纵横斑驳的伤疤,相貌竟十分可怖,这人虽是作僧人打扮,然而浑身上下都透着剽悍凶残的暴戾之气,却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