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另外一边此时也是打得飞沙走石,难解难分。玉素甫目光如鹰,其实早已瞥见师弟中剑受伤,本想分身去救,无奈被叶家夫妇与庄鲁鹏紧紧缠着,哪里还分得开身?这三人若是以一对一,当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一起联手,自己对付起来也颇感吃力,一时之间便陷于苦战之局。
玉素甫听得师弟叫唤,骤然奋起神威,连劈数掌逼开对方三人,身子一跃已跳出圈外到了穆帖仪身旁,但见他肩上伤口血流如注,不禁大吃一惊,他师兄弟二人自幼一起习武,彼此之间情谊犹胜于亲生兄弟,慌忙颤声问道:“贴仪,你还行么?”
穆帖仪摆了摆手,苦笑道:“不碍事,死不了......”他话未说罢,玉素甫蓦地并指点了他后背“膈腧穴”,这“膈腧穴”本是人体上止血的穴道,穆帖仪创口流血登时得到了缓解,玉素甫又从衣衫下摆撕下一块碎步将他伤口包扎好,便对他道:“师弟,咱们走罢!”
穆帖仪略一沉吟,咬牙点了点头,二人对罗天赐与顾慕思各自作了个揖,只听玉素甫朗声说道:“今日之败,关西双鹰心服口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若有机缘定必再行领教二位高招,告辞了!”说罢,搀着穆帖仪转身便走,经过叶万华、赵中耀等数人身前时,却瞧也不瞧,显然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径自走到聂真那边,只见那聂真俯伏在地,原来他腿上被顾慕思刺的剑伤很重,血流过多,此时人已昏迷了过去。
玉素甫俯身将聂真挟起托在左肩上们,右手仍是搀着穆帖仪,正要离开。忽听赵中耀大声喝道:“咄!两位要走可以,先把修罗门那人留下!”玉素甫闻言骤然回头,眸子中放出两道森冷光芒,嗄声说道:“赵堡主是想要与在下再战一场么?”
赵中耀被他目光一盯,只觉头皮微微发麻,可是自己也是江湖中的头脸人物,嘴上总不能输了,只得强作镇定的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要战便战,莫非我怕你不成?”话虽如此,可是心里不觉有些发虚。
玉素甫也是冷笑一声,低声对穆帖仪道:“师弟,人家不让咱们走,你看怎地?”
穆帖仪傲然笑道:“关西双鹰纵横二十余年,怕过谁来着?真主安拉的儿女可败而不可辱!”
玉素甫又问道:“那你自己能走动么?”
穆帖仪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师兄你不用搀我,莫说走动,就是动手,也还可以。”
玉素甫说了声:“好!”放开了搀着他的手,又对赵中耀大声说道:“我师弟的说话阁下听清楚了么?真主的儿女可败不可辱!今日咱们是败于白夫人而非败在阁下手底的,如阁下想另行赐教,那在下奉陪便是!”说罢,转过身子直对着赵中耀,手掌微微扬起,这显然已是待敌之态!
顾慕思眼看着又要节外生枝,她心道:“关西双鹰武功超卓,方才与银鹰交手,说实话若不是有幸运成分,也断然胜不了他!那金鹰武功只怕不在他师弟之下,与他交手时未必再会有方才的运气了!天赐又身受重伤,此刻决无能力与他相抗衡,而且我也不想他再为我冒生命之险,剩下的却又并无一人是他对手。总而言之,单打独斗并无多大取胜把握!若是群起而攻之呢,咱们都是江湖中有名望的正派人物,这样做法只怕胜之不武,传出去贻笑天下。”
想到这里,顾慕思不得不站出来说道:“玉先生与穆先生的都是磊落光明的当世英豪,与‘修罗门’等邪魔外道并非一路人马。这样罢,今日便卖个面子给二位,大家各自收兵,日后相逢再相互切磋好么?”这句话说得略有示弱,意在给“关西双鹰”留下面子,不好逼得他们太甚。
其实那玉素甫也对顾慕思的剑法心存忌惮,听她给足了台阶自己下,也正想见好就收,当下欠身一揖,道:“咱们是白夫人的手下败将,既然你这样说了,咱们无论如何都得给你面子,那好罢,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向夫人讨教一下‘鸣剑山庄’的绝妙剑术!”说罢,转身欲走。
赵中耀这时犹自不忿,他对顾慕思道“弟妹你说得倒是轻巧!今日放他们回去容易,只是志睿还落在他们手上,咱们把那聂真擒住,即使打听不到消息,最起码也可以用作人质交换志睿......”
他语声未落,忽然听得玉素甫肩上的聂真桀桀怪笑了几声,只见他骤然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从玉素甫肩头挣了下来,指着赵中耀嘶声说道:“姓赵的,你那宝贝侄儿如今已被我们的人带往武当山,你有种的便亲自到武当山去寻他就是了!”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感骇然,要知顾慕思的丈夫白楚生原本便是武当弟子,武当派和“鸣剑山庄”有极深渊源,不知“修罗门”的人何以如此大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竟敢将赵志睿径自送去武当山,而且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有恃无恐!
这时又听聂真对顾慕思骂道:“你这臭婆娘害我三娘性命!只恨我本事不够,且待我化为厉鬼再为三娘报这冤仇!”说罢,突然张开双臂,纵身便向顾慕思扑来!顾慕思虽是女中豪杰,胆略见识不同于一般女子,可是在月色之下陡然间见到聂真那披头散发、目眦俱裂的样子也不禁凛然而惧!罗天赐在旁看见她神色有异,急忙抢上两步挡在她身前,正要喝止聂真,却见他踉踉跄跄向前扑跌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动也不动了。 这一下变故大出众人意外,玉素甫距离聂真最近,连忙上前将他身子翻了转来,却见他双眼圆睁满口是血,原来已经咬舌自尽。
穆帖仪向玉素甫问道:“师兄,他还有救么?”
玉素甫摇了摇头,道:“没救了,死了。”
二人默然不语,半响,玉素甫对赵中耀大声说道:“赵堡主,你要的人现在已经死了,他临死前的说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你侄儿已被他们的人带到了武当山,至于你去是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了,咱们关西双鹰与你侄儿遭绑的事并无瓜葛,告辞!”说罢,金银二鹰相互递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展开身形,只瞬间便消失在那苍苍茫茫的夜色之中。
顾慕思望着黑水河畔满地的尸体,这时天已中夜,凛冽的山风吹拂着她的脸庞,吹得她心头发寒,只觉得身子一阵冰冷。罗天赐便在她身旁,见她身体竟微微颤抖,忙问道:“慕思,你不舒服么?”顾慕思不答,右手却情不自禁的伸出来握着了罗天赐的左手,却觉得他的掌心也和自己的一样冷,二人两手紧扣相握,正是无声胜有声:经过今夜惨烈的一役,他们并肩而战、共渡患难,这时大战过后仿似从炼狱重回到了人间,各自对对方的依恋又加深了一点。可是,可是,那又如何?一切一切在多年以前便已尘埃落定,此刻彼此间内心的悸动,也不过如石子投湖后激起的几圈涟漪罢了!那涟漪过后,湖面终究是要波澜不惊、重归寂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