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宇纵马狂奔,不多久已追上了罗天赐叶秋萍二人,三人二马继续往北而驰,一路上有说有笑,日子过得飞快。约莫走了四五日,这日已抵近登封城郊,距离千年古刹少林寺只咫尺之遥了。
三人在郊道打马前行,却见官道两旁行人熙熙攘攘,留心观察时,发觉这些人的打扮大都是佩刀带剑的江湖豪客,杨星宇与叶秋萍只道这里靠近嵩山,因此民风剽悍习武成风之故,也不大为意,只罗天赐暗暗却又加强了几分戒备。叶秋萍看他神情凝重一言不发,于是便说些俏皮话儿逗他,罗天赐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应着,可眼光却始终紧盯着道上行人不放。
这时日已近昏,三人在路上跑了多日,都觉神疲力乏,只见不远处有一间小小客店,客店前有一枝用金线绣着个“茶”字大旗斜斜的插在寮外的篱笆上。三人早有意要找个地方歇歇脚,于是催马跑了过去,下得马来,将马匹拴好,便径自走入店中。
却见这店内空空落落,并无其余客人,只有一个伙计装束的男子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三人进来了还丝毫未觉,直到罗天赐故意咳嗽一声,方醒了过来,连忙走过来唱了个诺道:“几位客官,不知道是喝茶还是用膳?”
罗天赐答道:“要用膳,茶却不喝,不知道你这里卖酒不卖?”
伙计笑道:“酒是有的,只是......只是......”
罗天赐皱眉道:“只是什么?你怕咱们没有钱付账?”
伙计忙道:“官爷误会了,看你们的打扮,哪像是付不起帐的人?我的意思是咱们这种村郊小店,只有些粗酿劣酒,不知几位达官爷喝不喝得惯?”
罗天赐道:“无妨。好酒也好,劣酒也罢,打七八坛上来便是了,另外再要些卤肉面条裹裹腹。”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唱了个诺便退了下去。罗天赐满腹心事,皱起眉头一言不发,杨星宇与叶秋萍见他这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事情,也不敢说笑叨扰于他。三人默然良久,那伙计已上好了酒菜,不外乎是些卤肉素面,村野粗醪。杨星宇摸出银子打发了伙计,对罗天赐道:“罗兄,昔日曹子建说‘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既然咱们已经将到少林,也无须想那么多了,来,咱们先饮酒。”他说着为罗天赐斟了碗酒,递了过去。
罗天赐接过碗来一饮而尽,悠悠的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杨星宇笑道:“想不到老兄也有如此雅兴。”
罗天赐苦笑道:“那是曹孟德的雅兴,却不是我的雅兴。唉,慷慨豪迈如曹操,也有籍酒消愁的心境,何况是我?”
杨星宇正要说话,这时茶寮外脚步声响,一老一少两名僧人缓缓走了进来,罗天赐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少年僧人年纪甚轻,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长得浓眉大眼,神态粗豪,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粗布僧服,斜背着一个包袱,正紧紧的搀扶着一位年约七十、长须长眉的黄衣老僧,再看那老僧时,却见他脸色枯白,神情委顿,胸前僧衣斑斑驳驳都是血迹!那老僧在少年僧人的搀扶下,每走几步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看样子似是受了极重内伤!
二名僧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小和尚随即将背后的包袱解下放在桌上,那茶寮伙计这时施施然过来,放下一壶茶水,两只粗碗,高声问道:“哟,两位大和尚想必是少林寺里的师父了,不知可要吃些什么上素?”
叶秋萍在一边听得他说”上素“二字,忍不住便要笑出来,心道:“这荒郊野店的能有什么上素,这伙计也太会吹牛了。”
只见那小和尚双手合十还了一礼,说道:“小僧师徒二人不要什么上素,只要两碗素面。”他看了老僧一眼,接着又道:“嗯,两碗素面可要上得快些才好。”
那伙计听得只要两碗素面,登时便变了嘴脸,心里暗骂:“两个小家子气的秃驴!”当下拉下了脸,有气无力的向内唱道:“里面的厨子听好了,有两个游方和尚要素面两碗,人家赶着要化缘咧,两碗面弄得快些儿!”说着便踱着八字步儿走进了内堂。
那两名僧人却也不生气,小和尚斟了一碗茶水,双手递予老僧,那老僧接过来喝了几口,便又不住的咳嗽起来,少年僧人连忙帮他搓着胸口,老僧咳了好一会儿方自停下,又啜了两口茶水,此时那伙计已捧着两碗素面过来,甫一放下,便白了二僧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两个僧人似是饿了很久,端起筷子便要吃面,方欲下箸,便在此刻,忽听得客店外一阵马蹄声踏杂而来,罗天赐三人忙望向外面,未几,便见三骑快马驰到了篱笆之外,只听几声呼哨,马上骑士将马勒定,跃了下来。罗天赐等人举目看去,但见这三名骑士清一色的穿着青色劲装,身材高大魁梧之极!这三人在篱笆旁不停的来回徘徊着,却并不进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得远处马蹄声又起,篱笆外的三名劲装大汉面带喜色,打着手势在招呼着。只片刻功夫,又有五骑马驰到客店外,再看时,只见后面驰来的这五乘马上的骑者四男一女,有老有少,罗天赐远远见了,不禁脸露惊奇之色,自言自语的道:“咦?怎么是他们!他们也要上少林寺么?”
杨星宇听他说话,忙问道:“罗兄,你认得他们?”
罗天赐点点头道:“他们是‘太行八怪’,在山西道上是颇有名气的辣手人物,那先来的三个大汉是一母所生的孪生三兄弟,老大叫呼延伦,老二叫呼延显,老三叫呼延穆。”
杨星宇又问道:“哦?孪生三胎?那怎么样区分开来?”
罗天赐道:“嗯,待会儿他们进来你便知道了,老大的脸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胎痣,这是甚为明显的标记,老二老三脸上没有胎痣,不过也好区分,老二脸色较为黝黑,老三则较白皙。”
杨星宇笑道:“呵呵,老天爷造化弄人总有奇妙之处,常闻孪生兄弟生下来相貌一模一样,但总有一些细微的地方能让人区分开来。是了,太行八怪其余的五怪又是些什么人?”
罗天赐正要说话,这时那“太行八怪”中的呼延三兄弟已步入店中,罗天赐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都进来了,先看看有什么动作,待会儿我再慢慢和杨公子说来。”
杨星宇留意观望,见这兄弟三人果真如罗天赐所说:老大呼延伦左边脸颊一大块红色胎痣赫然在目,老二呼延显老三呼延穆正是肤色一黑一白,这三人兵刃各有不同-----呼延伦手里拿着个金瓜短锤,呼延穆持着双刀,呼延显两手空空,腰间却盘着一条九节钢鞭。
三人甫一进来,便径直走到那少林二僧不远处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只见呼延显、呼延穆二人神色剽悍目露凶光,一坐下眼光便紧紧的盯着两个少林僧人,那神情像是恨不得要将这两人生吞下肚一般!那两名僧人这时也已察觉,陡然间脸色一变,相互间对望了一眼,却立刻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