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耀闻言,心头巨石才稍稍放下,脸容放宽了下来,问道:“哦,不知夫人的朋友是哪路高人?他此刻又在哪里?他救我侄儿性命,无疑也是我‘白云堡’的朋友!不知从前与在下可曾相识?”
顾慕思却一阵踌躇。她想到罗天赐昔日与武林正道人士颇有恩怨,之前由于记挂丈夫以及山庄的安危,因此这事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一经说起,不禁大为担忧,她担心重提起往日恩怨,在江湖中又会掀起新一番风波!
顾慕思正在支吾,忽听脚步声响,厅外赵志睿飞也似的跑了进来,脸上却挂着两行泪痕。赵中耀见到侄子异常欢喜,叫道:“志睿你回来啦?身子复原了么?”
不料赵志睿对叔叔问话竟若充耳不闻,招呼也没打一声便急匆匆的向内庭奔去!顾慕思也甚觉奇怪,忙挡住他去路,问道:“志睿,你怎么啦?不舒服么?”赵志睿似伤心欲绝,他倏地绕过师娘,边哭边道:“师娘,叔叔,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想清静一下!”说罢,掩面奔入内庭。
众人见此当真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赵中耀满腹疑惑:“夫人,志睿他......”
顾慕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今日怎地古古怪怪的?”忽地厅外传来叶秋萍的声音:“志睿弟弟,志睿弟弟......”甫一入厅,便见爹娘端坐在大厅主位,心下一惊,低下头道:“爹爹,娘亲。”
顾凌云见到女儿喜上眉梢,上前拉着她双手道:“萍儿,你到哪里去了?我和你爹爹坐了半天不见你回来,正惦挂着呢?现在‘修罗门’潜伏了许多人在山中,你别周围乱跑。”
叶秋萍还没回答母亲,只听叶秋华“咳”的一声,口气严厉的道:“萍儿,你一个女儿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叶秋萍见父亲声色俱厉,不免心里害怕,嗫嚅着道:“爹爹,我......我方才正在后山橘子林想心事呢。”
叶万华双眼一瞪:“小小女孩儿家有什么心事了?还不见过诸位叔叔伯伯?”
叶秋萍只好上前向庄鲁鹏、赵中耀等人一一施过礼。叶万华脸色方自稍缓,“嗯”了一声正要坐下喝茶,忽听门外一人冷冰冰的说道:“叶大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叶万华心里打了个突,循声望去,厅外一个男子缓缓走入,只见他嘴唇紧闭脸若严霜!叶万华只觉得眼前这人好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得问道:“阁下是?”
那男子忽地大笑道:“叶大侠贵人事忙,当然不记得在下这山野草夫了!不知可还记得当年‘逍遥庄’的一役?”
叶万华骞地想了起来,他身子微微发抖,拿着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在颤抖之下竟自溢了出来,他嗄声说道:“罗天赐!你这小子竟还没死?”
罗天赐朗声大笑,道:“大事未了,岂肯便死?看来令叶大侠失望了。”
这时庄鲁鹏、赵中耀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只见赵中耀戟指喝道:“罗天赐!当年你残害武林正道,人神共愤!这笔旧账尚未算清,今日竟敢自找上门,你是吃了豹胆熊心了么?说!你是不是‘修罗门’派来的人?”
罗天赐冷笑一声:“我罗天赐素来独来独往,从不结党,‘修罗门’的段鹏飞也是死在我的手下,你却说我是他们的人?赵大侠你不觉得你说的是笑话么?说到旧账,你们说我迫害正道,怎又不说说我父亲是死在哪些人手下的?”他目光如电,逼视着赵中耀!赵中耀却也毫不退让,瞪视回去!刹那间两人目光交锋犹如刀剑对撞,厅内空气便似突然停顿下来一般,静得只能听到各人的呼吸心跳之声。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顾慕思急得大叫:“天赐,赵大哥!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却听身旁叶万华冷笑一声,道:“哼!谁和他是自己人!你既然请了他来作帮手,又何必再邀我和你姑姑前来相助?”
顾慕思急道:“姑父,你不要误会,天赐不是......”此时顾凌云也插嘴责怪顾慕思道:“慕思,这件事上姑姑也不能为你说话了。当年你父亲可是因他而死!你不去报仇那也罢了,怎地还与他来往?”
顾慕思心中一痛:“不,姑姑你不了解当年的真相,爹并非死于天赐之手,只是厌世自裁......与天赐却没半点干系!”
顾凌云脸带怒色,怒声说道:“慕思!这许多年过去,我道你成家立室后必定长大成熟!却不料到你非但分不清是非黑白,居然还忤逆不孝!就算这小子当年的确不是亲手害你爹爹,但你爹爹总是由于败于他手下英名尽丧,激愤之下才自寻短见的!我知道当年你与这小子纠缠不清,可是你想想,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父亲还有蒙难中的楚生么?”
她的说话犹如一支利箭插在顾慕思心上,不禁流下泪来,道:“姑姑,你又何必苦苦逼我?”
叶万华霍然站起,指着罗天赐厉声道:“哼,思儿你不必多说!总之今日有他便没我们!”
罗天赐忽平静说道:“叶大侠、顾女侠可否听我一言?”
顾凌云冷笑着道:“罗天赐,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有屁便快放!”
罗天赐道:“二位虽是尊长,但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含血喷人罢?今日在下在这里出现根本就非白夫人之意,她这十余年来也没与在下有过半分往来,只是在下半月前在关外无意中得到一张‘鸣剑山庄’的英雄柬,便自己赶来的!最多只能算是在下自作多情,算在下脸皮太厚!却不能与白夫人扯上一点干系!”
顾慕思急道:“天赐,你何必这样说......”
罗天赐不让她说下去,立即打断她道:“白夫人你先待在下说完好么?这次的确是我自作多情,这些年来在下对白夫人你一直念念不忘,我知道我是痴心妄想,谁都知道你对白大侠忠贞不二!我这躲在鸣剑山庄内只是为了能够偷偷瞧你一眼便心满意足!”
顾慕思听罢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酱,罗天赐这番说话的用意她如何不知?心里一阵酸楚,想道:“天赐对我真的情深义重,他宁愿代替我承受所有的痛苦,也不愿让我受到半分伤害!他深知人言可畏,深知世俗的偏见与残酷,不惜牺牲自己的尊严去保全我的名誉!啊,他为我做得太多太多了,而我竟不能为他分辨半句......”
她内心痛苦的挣扎着,戗心的叫道:“天赐......”
罗天赐心中已少了许多痛苦,反而多了一份决心与责任。他微笑着正要开口说话,忽觉左肩一痛,肩头已被人从后抓住,那人五指如钩,指头直嵌进罗天赐的肩膀肌肉!只听他冷笑道:“哼哼,小子何必多说!手底下亮过真章便是了!”
罗天赐只觉这人五指苍劲有力,一出手便似要废掉自己武功!认得这是泰山“鹰爪功”的手法,当下也不惊惧,身形一挫肩膊微沉,暗自使出“无骨功”,已轻轻将对方犀利狠辣的爪劲卸掉!
那人满拟这一抓必能将罗天赐肩骨抓碎!孰料忽觉对方肩膊柔若无骨,肌肉骨骼便像棉花般软绵绵的,这样一来他这抓虽然凌厉却也无从使力!正自吃惊,突然之间罗天赐肩膊肌肉由“棉花”变为“钢铁”!一抓之下竟抓得自己指头隐隐生疼!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内功,不禁“咦”的叫了一声。
罗天赐讪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泰山鹰爪王’孙锡平!闻说你的‘鹰爪功’有断金裂石之力,今日却连我的骨头都捏不碎,看来也只配在‘白云堡’打打下手充当跑腿了。”
孙锡平听得罗天赐讥笑,心头大怒!抓在他肩膊的五指正要加力,只听罗天赐大喝一声:“怎么样?你还没捏够么?”骞地左臂猛一运劲,雄厚罡劲向后反激而去!孙锡平感到一股巨力湧来,连忙运力相抗。然而对方劲力却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冲击而来,孙锡平再也抵挡不住!大叫一声,骞地里被震得跌出了三四丈之远,“啪”的仰面摔在地上!他挣扎了几下方挣得起来,虽然没有受伤,也已羞愧得无地自容。
罗天赐纵声大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赵中耀说道:“赵堡主,自古云兵贵精而不贵多。我若是你,便无谓浪费钱粮,招揽太多酒囊饭袋之徒!”
赵中耀眼见手下受辱,早已气恼非常,又听得罗天赐言语尖酸刻毒,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大喝道:“小子休狂,我来领你高招!”
正要动手之际,身旁早有一道身形抢出,高声道:“杀鸡焉用牛刀?不劳堡主出手,我来教训教训这小子!”他声音未落,人已到了罗天赐身前,却原来是个身材精瘦满脸悍色的六旬老者。罗天赐心念一动:“你便是‘飞天阎罗’温天锦么?你又要考究在下些什么?划下道儿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