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客栈,一宿无话。第二日早上起床吃过早饭,三人赶往昨日向刘旺问到的刘赫然跌落的山上。鹿鸣山山势平坦,景色秀丽,的确是个适合踏青游玩的地方,可以理解为什么刘赫然如此喜欢来鹿鸣山。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旁边都有大树巨石依托,并不容易发生意外。唯一险要的地方,是上至山顶,向另一侧下山拐角处的一片向崖边延伸的小坡。能站人,但是寻常树木在这崖缝间无法生长,只有些许野草能够生存。
唐昊慢慢地向崖边走去,从这里往下看,的确还是有些令人心惊的。但是因为坡度并不算陡峭,如果不是地面极度潮湿,却也不容易失足跌落。虽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因为发生过意外,来登山的人基本都不太愿意再往这里走。唐昊在来这里前托周主簿找出了刘赫然出事后官府的卷宗案录,结合着这卷宗的记载,皱着眉头反复检查地面,在脑中不断做着各种可能的设想。
苏筱晴看唐昊站在崖边走来走去,有些急躁:“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了!”魏海制止她道:“昊子在查案呢,你别吵。”苏筱晴不满道:“这里摔死过人,他在那儿边上晃来晃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魏海笑嘻嘻地问道:“你不是一直盼着他死吗?”虽然苏筱晴曾经想要杀唐昊,让魏海对她很不满。但是她最近似乎变了许多,魏海对她也亲近起来。只是苏筱晴明显并不太愿意与他表现出亲近的意思。
苏筱晴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这案子我管定了,他要是中途死了,我找谁帮我查案子?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唐昊走了过来,见苏筱晴瞪着魏海,奇怪问道:“你们俩个怎么了?”
“没事,没事!”魏海忙笑道。
唐昊没有在理会他们俩的异状,道:“我看了一下,卷宗上说当时悬崖边上还可以看见一些刘公子跌下去时鞋子摩擦过的痕迹。我想刘旺说的有道理,确实很难想象刘公子究竟是怎么失足落下去的。”
“什么意思?”苏筱晴问道。
“从这里也看得出来的,悬崖那边虽然没有阻挡物,但是这个坡度并不陡峭。地面是棱角分明的岩石,所以草木难以生长,但是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泥土,所以不容易打滑。除非刘公子当天真的站的里悬崖边上特别近,而且还下着大雨,使岩石也变得湿滑不堪,他站立不稳。可是如果当日下雨,刘公子又为何要来登山?那刘旺也不会不阻止他在雨天登山啊!况且雨水会冲刷掉所有的证据,查案的衙役不可能还在崖边找到鞋子摩擦过的痕迹。”
苏筱晴对唐昊害死了东方长乾始终是有芥蒂的,因此对于唐昊经常不服气,也很喜欢跟他作对,但是唐昊的分析能力却让苏筱晴不得不佩服。“你的意思是说,刘赫然有可能是被害死的?”
唐昊诡秘地一笑:“你们说,有多大的可能刘赫然也是被徐毅杀的?”魏海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吧?就算刘赫然是被杀的,也不一定就是徐毅啊!”
“你说的也对。”唐昊笑了笑,“不过……刘赫然既然在这里口碑如此之好,谁会杀他呢?而且时间上也太巧合了,他和徐毅的争吵大概也在四个多月以前。”
“就不可能是自杀吗?”苏筱晴还有些疑惑。“自杀不会留下摩擦的脚印的,直接跳下去就行了。”唐昊断然道。
苏筱晴又问道:“可是你说徐毅杀刘赫然是为了什么呢?赵姑娘已经拒绝了刘赫然,他对徐毅已经没有威胁了啊!”唐昊无奈地答道:“徐毅杀赵姑娘为的是钱,赵姑娘对他来说本来就无关紧要。我想刘赫然在他眼里也只是个钱袋子而已吧。而且二人相遇是在吴城县,又仅限于诗社内部的几人知道他们有过矛盾。就算刘赫然在这里被发现是他杀,也很难怀疑到是徐毅杀人。”
三人离开鹿鸣山,唐昊路上随口问苏筱晴:“对了,那些孤魂野鬼是怎么变成什么厉鬼冤鬼一类的?”
苏筱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但还是回答道:“一般人死后,家人会举行丧事,就会有人替死者超度,死者魂魄进入循环,转世投胎,或者有些人有慧根,有身份,即使不用超度,也是可以进入循环的。但是另一些人没有及时超度,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不过有些极端的人,普通的超度方法无法散去他们的怨念,这样的孤魂野鬼最容易变成冤鬼报复杀人。”
唐昊了然:“那刘赫然也是有可能变成冤鬼的吧?”苏筱晴一惊,道:“当然,如果他真是被徐毅杀的。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的确是最有可能的。”
魏海却道:“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夫人?若说怨念,那位夫人只怕也委屈得很。而且如果刘赫然是徐毅杀的,她若成了那什么厉鬼,要杀徐毅为刘赫然复仇也是可以理解的。”
唐昊点头,道:“海哥说的有道理。既然来了,咱们再去刘赫然的夫人家看看吧。”
三人来到了刘赫然夫人家中,询问了她的母亲相关的情况。原来刘赫然的夫人姓于,乳名映秀,与刘赫然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据于映秀的母亲说,女儿于映秀从小就很喜欢刘赫然,但是刘赫然似乎只当于映秀是个邻家妹妹,碍于两家父母的交情,这才同意成婚。可是这桩一厢情愿的婚姻不仅害了刘赫然,也害了于映秀。于映秀的母亲说起来满是后悔痛苦。
离开于映秀家,唐昊让苏筱晴回客栈收拾好东西等着,自己则和魏海又去了一趟县衙,与县令冯新余告辞。三人连夜赶回了吴城县,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只好暂且住下,等天亮了再继续查案。
次日早上唐昊拉上魏海去县衙想县令何陌报告情况。刚走到县衙门口,正巧远远望见从里面出来的童义弘。唐昊还没有开口打招呼,之间童义弘已经飞奔而来。唐昊笑道:“弘哥你这是怎么了?最近老是一惊一乍的。”
童义弘不理会唐昊的戏谑,焦急道:“我正想着你们若是还没有回来我就要去渠城县找你们了。”
“出什么事了?”唐昊意识到肯定有大事发生。
“又死了一个。”童义弘简要道,“走吧,尸体已经在停尸房了。”
唐昊和魏海都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快速赶停尸房,一边让童义弘把事情仔细说一遍。原来就在唐昊他们赶到渠城县的当晚,吴城县死牢中的另一名死囚被杀了。因为唐昊不在,童义弘不得不把自己看见的案发现场尽最大可能地完整画了下来,留着等唐昊回来让他看一看。
唐昊接过童义弘画的图,不仅清晰明确,而且阴暗恶心的感觉几乎就要从纸上呼之欲出。唐昊一面感叹童义弘的画功实在是高,一面又觉得这画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光看着就想吐。这名死者的死状与徐毅大体相似,锋利的器具将他的头瞬间削下。尸体呈跪状对着墙壁,十根手指被切断。周围是被血腥味吸引,蜂拥而至的老鼠。
走到了停尸房,秦顺正在给这名死者的尸体验尸,旁边放着的就是几天前死亡的徐毅。唐昊问道:“这名死囚叫什么名字?是犯了什么死罪?”
童义弘回答道:“他叫孙和,三十三岁,是个混混。偶尔帮别人家里种点田,盖盖房什么的,没什么固定的生计。因为调戏了一个小姑娘被关起来了。”
“调戏小姑娘?!”唐昊有些惊讶,“这顶多就关个几年,怎么会被判死罪?”
“那小姑娘不是一般人,是允安县主。听说是赵王的孙女,换了便装路过这里玩的。结果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便成这样了。”童义弘这么一说,唐昊似乎想起来了。那桩案子大约是半年前的,因为案件虽事涉皇亲,但是前因后果清楚明了,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之处,因此唐昊没有去管,也没有在意。
“这孙和平日里是个什么情况。”唐昊问道,他知道以童义弘的机敏一定会把这些都在他回来之前调查清楚。
童义弘回道:“孙和平时就是个混混,经常在西边和另外几个小混混一起。不过他是领头的,经常搞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以前就没少被抓起来。家里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儿子十岁,原本在学堂里念书,他老子被关起来以后,孙和的老婆挣的钱不够他给先生交学费的,结果现在学他老子成天在外面乱晃。”
唐昊听着童义弘的汇报,叹息:“倒是可怜了一个孩子,想必他父亲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吧。”又看着秦顺仔细检查孙和尸体的情况,问道:“秦先生,这孙和的尸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秦顺答道:“最特别的恐怕就是和徐毅死得一样了吧?”秦顺做了十五年的法医,见过无数的尸体,可是连续两具死成这模样的尸体还是很难接受的。唐昊看着孙和的颈部,一样的被老鼠啃过的痕迹。伤口还在缓缓流着血,血液鲜红而又妖艳的展现它的生命力,尽管它的主人孙和已经死了两天了。
唐昊不死心地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你觉得很奇怪的地方?除了那血。”
秦顺不解地看着唐昊,在他看来,最奇怪的地方就是那还在流动的血液。但是若不是指这个的话,秦顺想了半天,道:“有一点挺奇怪的。你知道死牢里都是分开的,一般来说,囚犯彼此之间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但是这里空间毕竟算不上太大,若是拼了命地喊,也不会一点动静也察觉不到的。徐毅的周围是没有犯人的,他死了,没有人发觉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孙和的隔壁还有一个死囚,我问他,可他说根本没听见什么动静。”
“的确很奇怪。”唐昊若有所思。
“还有,徐毅的妻子张氏的周围也是没有关押犯人的,为什么她没有被杀?”秦顺继续谈论自己的疑惑。
唐昊心里一沉,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关键,他缓缓道:“因为这件案子本身就与之前的案件无关,也就是说,与张氏无关。徐毅和孙和两个人,或许以前做过什么别的恶事,激起了凶手的怒意,导致被杀。”秦顺和童义弘点点头,都认为有道理。唐昊随即便对童义弘道:“走,我们去一趟死牢,我有事要问一问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