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晴话一出口,唐昊和魏海,童义弘三人都愣住了。好半天,唐昊才皱眉道:“这是官府办案,与你无关!”他并不喜欢苏筱晴这般为所欲为,不听劝阻的性格。
苏筱晴丝毫没有理会唐昊话语中暗藏的怒气,道:“反正我会去的。”唐昊一窒,之前她的确一直跟踪着自己到了所有案发现场和审问现场,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现在也根本拦不住她。可若是就此认输,又难免有些丢了面子,只得闷声道:“不要给我惹事!”说罢转身离开。
“你才不要惹事!”苏筱晴听他这么一说,很不痛快,道,“我就是要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尽职!要是被我逮到一点点……”
唐昊转身冷冷道:“苏姑娘,倘若你只是想针对我唐昊,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要杀要剐随你!但是人命关天,明日之后,若是你再存心捣乱,我并不介意把你关进大牢清净几天!”
苏筱晴被这话激得恨不得立时就举剑往唐昊身上戳几下,但是看魏海和童义弘站在唐昊身边,自知即便得手也很难逃出去。再者玉姬也在旁边,苏筱晴总觉得自己昨天在外面无端惹是生非,玉姬却对自己以德报怨,还耐心听自己诉苦,心里着实有些愧疚。如若不是因为这般原因,又怎会忍耐唐昊到现在?苏筱晴悻悻地跺跺脚,闷头不说话。
唐昊懒得再去跟她多费口舌,心里打定主意,反正即便不答应她,苏筱晴也会一直暗中给自己找茬。索性让她就跟在自己身边,倘若苏筱晴真的干扰自己查案,就算不能长期扣押她,也有理由让她在牢里吃点苦头再放她出来。多收拾几次,总能把她收拾怕了的。
次日清早,唐昊和苏筱晴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坏心思,在一醉金店门口碰面。魏海依旧跟唐昊形影不离,生怕苏筱晴趁机下黑手。没一会儿,童义弘也跟着来了,他已经打听到了徐毅的住处,一行四人便往徐毅家中去了。
吴城县虽大,秀才也不少,但是能中举的人却不多,徐毅至今仍是吴城县二十年来唯一的举人,在吴城县的文人间很有名气。然而青年中举的徐毅这些年既没能继续在殿试高中,也没能在在官场上混个小官小职。听说徐毅全靠着平时写些字画文墨拿去卖以贴补家用,好在他的名气很大,倒也卖得出些价钱。徐家虽住了个大宅子,服侍的奴仆却只二三人,屋内也没什么奢华装饰,不过种着些许寻常花草怡情,看得出生活并不算富裕。
“见过唐大人。”徐毅是举人,论制对唐昊这样的普通衙役可以不用行跪礼,因此只是微微拱了拱手以示礼节便罢。
唐昊抬头见这徐毅果真生得俊朗不凡,一举一动文质彬彬,翩然得体,难怪已经有了妻室,却还是得到了像赵雪这样心高气傲的才女的青睐:“徐公子,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赵雪赵姑娘的问题的。”
徐毅面色有些悲戚,道:“赵姑娘的事我已听说了,唐大人若有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听说了?”唐昊有些惊讶,从确认赵雪尸体身份,到查到徐毅,并没有过多久,这徐毅就已经听说了?
徐毅忙解释道:“是周姑娘昨晚告诉我的。以前我们经常一起起诗社,都是朋友,所以常有往来。”这位姓周的姑娘一面为了赵雪提醒了童义弘徐毅的可疑,另一面或许又觉得这样对同样是朋友的徐毅有些不公,因此晚上又命人送信给了徐毅。
唐昊了然,心里有了计较,又问道:“周姑娘说,你或许知道为什么赵姑娘想要向家人隐瞒自己的行踪。”
“周姑娘高看我了。”徐毅苦笑,“赵姑娘是个直率的人,的确曾经对我说过一些话。但是我已成家,自然是不能耽误了赵姑娘的,所以后来我们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不过以诗会友而已。”
徐毅承认自己和赵雪的确曾经都对对方动过心,只是缘分错过,便追悔莫及了。这样的直言让唐昊有些意外,再看他表情也不似说谎,只是还有些许遗憾。正说着,从里屋忽然来了一个妇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眼娇媚,柳腰款款,若不是那神色举止有些太过做作,也算是个美人了。“县衙的大人们来了,奴家给你们倒茶。”那妇人笑说着便让一个小丫鬟把茶水端上来。仔细看去,那小丫鬟竟然是个跛子。
“这是柳儿,从小就是个跛子。我特地买了她回来服侍的。”那妇人似乎看出来唐昊等人的疑惑。
徐毅的脸色有些尴尬,介绍道:“这是贱内张氏,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唐昊倒是无所谓,别人家的老婆再讨厌那也是别人的老婆,与他无关。不过苏筱晴的脸色自打张氏一出来就变了,明显不喜。唐昊轻轻扯了扯苏筱晴的衣袖,暗示她不要惹事。苏筱晴狠狠地瞪了唐昊一眼,似乎是把气都撒在他头上,然后才又换了副不喜不怒的脸色面对张氏。
“夫人特地买了跛丫鬟回来,想必是个善心人吧。”唐昊没有理会苏筱晴,笑眯眯道。
那张氏一听笑得更是花枝乱颤:“这位小大人真会说话,善心当然是有的。不过我家相公是个风流人物,寻常的美貌丫鬟哪里经得住他那张能诗能文的嘴说道?一个跛丫头,他总不好去叨扰人家了。”说着斜瞄了徐毅一眼,眼神里尽是得意。
唐昊原以为徐毅会生气自己的妻子这么当众说他,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张氏一眼,便撇过头去不再多言。唐昊没有多做表露,试探着问道:“徐公子,以你想来,赵姑娘会因为什么想要对家人隐瞒行踪呢?”
徐毅回过神来,想了一会儿,道:“这……我确实不了解了。不过赵姑娘倒不是个会跟家里过不去的人,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唐昊点了点头,道了声:“既然如此,打扰了。如果徐公子想起什么的话,可以直接来县衙找我。”
“若是能想起什么线索,自然是要告诉唐大人的。”徐毅恭敬道。
唐昊四人告辞,隐约还能听见那张氏在后面吃醋训斥徐毅的声音。出了徐家,唐昊让童义弘再去昨天陈紫提供的几个闺中密友中问问是否有其它线索,自己则和魏海,苏筱晴返回一醉金。
魏海急急问道:“昊子,你说这姓徐的有没有问题啊?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
唐昊此时心里也没什么把握,无奈道:“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不过我和你一样,总觉得那个徐毅哪里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最不对劲的是他老婆吧?”想起张氏的模样,苏筱晴就觉得一阵恶心,“那个女人会因为怕相公寻花问柳而特意去买个跛子丫鬟,那她也有可能会因为赵姑娘和徐公子关系太过密切而杀人啊!”
唐昊不置可否:“会防自己相公偷腥的女人很多,但并不是都要杀人。”
苏筱晴见唐昊反对自己的意见,原本就对他有偏见,此时更加不快,玉姬见状忙接嘴岔开了话题:“那个徐毅哪里奇怪了?”
唐昊并没有注意到苏筱晴的脸色能杀人,道:“他表现得太冷静了。所有今天我问他的话,他都回答地很完美。”
苏筱晴奇了:“完美还不好么?这不正说明他没有问题吗?”
“你若问我证据,我现在一点都没有。”唐昊两手一摊,道,“但是徐毅的回答,就好像早已准备好如何应对我的问题一样,什么问题该说什么话,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别的什么都不多说。倒是张氏来了以后,他的神情才有些不对劲,好像……有点担心警惕什么的样子。”
魏海忽然呵呵笑道:“那个徐毅也够可怜的,若是我有那么一个老婆,我一定找个别的女人,就是不回去,气死她!”唐昊也笑了:“那是你这样的浑人祸害才会做的事,徐毅是个举人,怎么会做这般无赖的事?”
魏海白了唐昊一眼:“说的好像你不会做无赖事一样。”唐昊想了想,嘿嘿笑道:“也是,如果是我,我也定要找点办法气死她!”苏筱晴看着这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偏离了话题,一拍桌子:“都想什么呢?就你们俩,能找到老婆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唐昊被魏海这么一插话,心情好了许多,嘻皮笑脸地对苏筱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不到?倒是你,这么凶,肯定嫁不出去!”魏海也憨憨地跟着笑了起来。苏筱晴闻言气得就要去拔剑,嘴里骂道:“等我杀了你,你就知道你肯定找不到老婆了!”玉姬连忙拉住她,笑道:“好了好了,别吵了,想想案子吧。”
众人这才再度安静了下来,但是已经中午时分,肚子饿得咕咕叫,早已没了再去思考的耐心。玉姬吩咐厨子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又配上些美味的石榴酒,喝得兴起的几人,再度热烈地讨论起案情来。或许是因为酒的作用,脸色微红的苏筱晴此时虽然还是一副凶相,随时说着要杀唐昊,却再也没去拿过放在一边的剑,唐昊对她的戒心也暂时放松了。看着二人短暂的和平,玉姬总算觉得稍微轻松了些。
童义弘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一醉金,唐昊忙问他可有什么收获,童义弘摇了摇头:“我全都问过了。赵姑娘平时做事是很有主见的,所以家里人对她出门从不加约束,她的朋友也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费心隐瞒。”
唐昊沉默了一会儿,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道:“我们换一个想法。玉姬姐姐,假如你是赵姑娘,会在什么情况下,你不愿意让家人知道你的行踪?”
玉姬想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个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爱人。”
苏筱晴恍然:“私奔?”
唐昊还是觉得不理解:“如果是私奔,已经走了半个月,还会特地让人送信回来继续蒙骗吗?”
“对啊,一般来说,既然私奔,走都走了,不联系就可以了啊。”魏海也提出来疑惑。
唐昊抚摸着光滑的下巴,竖起一根食指,道:“我觉得,那封信说明了两种情况。一,如果写信是赵姑娘自己的意思,那她原本就没想走远,只是出去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但是这样的话,那封信在一开始就应该直接给陈姑娘,而不是半个月后才仓促地送过去。所以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二,如果那封信是别人让赵姑娘写的,那么那封信一定不是在送信的时候写的,送信的人也不是赵姑娘。赵姑娘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凶手的圈套。你们觉得呢?”
“这是什么意思?”魏海不明白。
“如果那封信是以蒙骗家人,好让自己离开显得合理为目的写的,那么应该是在赵姑娘离开家最多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内。但是却在半个月后才被送往陈姑娘家中,说明那个时候,赵姑娘已经遇害,送信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陈姑娘避免赵姑娘的尸体太快被发现,混淆她的死亡时间而已。”唐昊分析道,“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说明这个人是赵姑娘认识的人。”
“这么说,你还是怀疑徐毅?”玉姬问道。
“是。”唐昊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我没有证据。徐毅为人隐忍,看他对他老婆的态度就知道了。而且赵姑娘的朋友对徐毅了解也不多,杀人现场至今找不到。埋尸现场因为时间太久,能找到的线索也很有限……”
“我还是怀疑那个张氏。”苏筱晴依旧不能接受唐昊的理论,“你看,那个张氏很有动机啊!徐毅呢?他回答地很正常,而且他杀赵姑娘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不喜欢苏筱晴的性格,但是这番话却引起了唐昊的思索,不得不说,苏筱晴说的还是有道理。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都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