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胡兄弟,别来无恙呀,老哥等了你好些时日了,怎么今天才到”,还在胡乱想着怎么趁机逃跑的胡可宾被耳边炸响的喊声吓的一个哆嗦,慌张的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大脸闯进了双眼。
俊俏少年轻抬了抬胳膊,捣了胡可宾一肘,“哦,呵呵,任,任将军,烦劳你还亲自出来迎接,失礼失礼”,胡可宾全身一抖,匆忙回答,拱手做着军礼,动作僵硬的像块久未使用的铁板。
看着这有些失礼的同僚,任光先也不计较,大咧咧的侧身请众人进帐。帐子正里面是任光先的桌案,两侧各摆着六张小酒桌,上面还空荡荡的,连盘果蔬都没有。
“唉,大汗初定辽东,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因此怠慢了胡兄弟,还请不要见外呀”,任光先抬起下巴环看了一周,眯着眼睛讨饶,哪里有一分的歉意。
不过此刻胡可宾也没功夫在意这些,待发现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后,胡可宾放缓了心,不再那么紧张,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唉,将军此时能收留我等,实在是天大的恩惠了。大,大汗初定辽东,确实还很乱,不过将军这里倒是还好”,虽然他已经投降了建虏,但对于称呼上却还不适应,总感觉没有大明的官职来的顺口,此刻听着这话从自己嘴里蹦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任光先晃晃大脑袋,在亲兵耳朵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待眼珠子滚了好几个圈,才说:“不乱,不乱,太平的紧”,说完若有若无的瞟了瞟作陪的朱家龙,易承惠,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看他们的身后。对于胡可宾来投靠的文书他早已经收到,关于麻洋岛上的建虏是不是真的像前者说的那么蛮横他并不关心,他在乎的是对方手里的几百士兵。若放在平常,这几百兵丁也不在他的眼里,只是最近岛上很不平静,不少士兵都在暗流涌动,他不得不多招些人在自己麾下。想到这里,他脸上窜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像在水面上一掠而过的水鸟,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不知胡兄弟身边何时有了这般人物,兄弟好口福,哈哈”,任光先指了指胡可宾身后的俊俏少年,眼睛上下晃动,越看笑容越开。看的少年心里一阵作呕,没想到对方竟然将自己当作了胡可宾的童-娈,脸上渐渐由白变青再变紫。
这少年自然就是伪装过了的汪节,当日张四鸣从胡可宾口里套出不少信息来,其中之一便是与这长山岛守将相熟,当下就跟他定下了计策。通过胡可宾这个引线,入岛擒帅,算计着信件往来传送所需的时间,在海上飘荡了几日后,才到了长山岛。
明末男-色之风盛行,世家大族或是官宦人家,多数都养有俊美的孩童或少年供家主娱乐,汪节在京城时也有所耳闻,不曾想今天却被人想到了那里去,不禁恼怒。任光先那长满胡子的脸,顿时猥琐的无以复加。“等会儿要你好看”,汪节恨恨的想,还不忘瞪了一眼身旁正憋着笑容的汪安。
听到这话,胡可宾一下没了主意,他自然明白这是任光先向自己讨要了,不过现在他自身都攥在别人手里,哪里还能再送人换交情,张口呢呢了两声也就没了下文。
看着胡可宾没有任何表示,任光先脸色一沉,凭他手里的两千多兵丁,建虏都是客客气气的,让他独自守着偌大的长山岛,不曾派兵监督。就当他要发作时,军帐豁的开了,几个士兵抱着酒坛,端着菜肴走进来。借着摆席的空,又进来了十几个亲兵,这提醒了任光先,“老子正事要紧,今日整顿了内务,连姓胡的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你还不是乖乖就范,哼”
乒乒乓乓一阵碟碗相碰的声音,一会儿功夫酒菜就摆了个满满当当。任光先又叫了几名心腹将领进来作陪,那十几名亲兵分列在各席的后面侍候。
无论将领还是亲兵,一个个挎着钢刀,脸色生硬,看不出赴宴的半分喜庆来。
张四鸣摆了摆羽扇,拿扇沿碰了碰汪节,眼神一挑,正对着亲兵的腰间。在这帮人进来后,汪节也有些察觉,这宴席有些不同寻常。莫非计策被发现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假设,从入营到现在,除了没想到那个流氓的特殊爱好外,其余都还在预料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张四鸣又朝帐门处的酒桌努努嘴,而那里坐的正是迎接他们的两位百夫长,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此刻两者的脸色也是有些诡异,像黑白无常鬼。
“真是天佑我等功成,这帮人正窝里斗”,汪节一看之下随即明白,作壁上观,等他们自己斗的差不多了也就该自己出手了。他会意的看了张四鸣一眼,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双眼冒光,像黑夜里的狸猫。
而此刻坐在下首的朱家龙二人也感觉出了异样,尤其是思维敏捷的易承惠,在汪节他们下船时他就有了怀疑,现在再看这架势,认定了对方是任光先请来的助手。刚开始他还只是以为任光先让他二人迎接胡可宾,只是因为他们跟其有嫌细,借机羞辱二人罢了,如今看来,这老贼早已经谋划好了,这是找借口顺水推舟的留下自己。只是他想不明白,那胡可宾怎么表现的如此窝囊,还有刚才任光先那色眯眯的样子,好像双方又不似那么默契,哪有让人帮忙,还再打别人秋风的道理。
不过好在他也知道朱家龙早已准备多时,今天的行动又传了下去,此刻他们二人麾下的二百兵丁已做好准备,借着迎接胡可宾士兵的机会,都进了中军,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就会杀将过来。
在座三方各有算盘,都有准备,看的就是谁的手段硬了。不过谁也没有抢先动手,任光先等着朱家龙率先发难,待他的帮众全部露面,然后一网打尽。而朱家龙,在等易承惠,等自己身边这个犹如军师一般的兄弟帮他抓住最佳时机。最后是汪节,走马观花一般,就等着双方互掐。
众人都是蠢蠢欲动,腰间的钢刀摸了又摸,每次都重又放下,硬是强自欢笑着把酒喝完了好几坛子。
太阳像个昏黄的铜镜,缓缓向西投去,将中军大帐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