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队的首领看了看还剩余的十几人,没有马上派人参战,而是指挥从前院里赶过来的百多人摆开了阵型,看起来颇有点古罗马步兵兵团的攻击阵型。高达一米多的盾牌立在队伍的前面,两侧,中间的人则将盾牌举起来护在上方,其余没有盾牌的则挺着长枪夹杂在队伍里。
看到这里汪节猜想他们是军人无疑了,只是不清楚他们来自哪里,是谁下令袭杀自己。
“公子,那为首的应该是建虏,听他的口令声,虽然不是什么正宗的建虏话但颇有他们说话的特点”,在辽东游荡半年之久的张四鸣想了一会儿下了结论。
“建虏?”,汪节有些纳闷了,建虏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行踪,还有这么一队建虏怎么潜进来的?从关外直接混进来不大可能,看他们这装备,盾牌,弯刀,长枪,边关守将不可能发现不了,再说从辽东到山海关何止一两个城堡。难道是从海上?不过这马上又被他给否定了,现在辽沈还没有丢,辽东半岛也还在明朝的统治下,建虏还被困在他的老寨赫图阿拉跟清河抚顺一带,根本就没有出海口。
汪节的脑子迅速的运转着,想着一个个可能的情况,没出山海关就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他怎能不好好斟酌思量。
剩下的就只有一种情况了,这帮建虏压根就不是来自关外,或者说是他们在关内有基地,负责赶造兵器,训练士卒,只要人能混进来就好。想到这里汪节不禁打了个寒噤,若是如此,一旦等他们成了气候,京师危矣。
他发现身旁的张四鸣也皱着眉头,脸色一如今晚的夜色那般阴翳。
这时那十几个负隅顽抗的残兵被斩杀一尽,汪节召回众江湖汉子,情况不明他不好让他们再进攻。那百多人的队伍早已结好阵型为何迟迟不动见死不救?汪节感觉脑袋都大了。
“少爷,给”
汪平拍拍发酸的胳膊,“这枪真重”
汪节顺手接过,“怎么,才用了一会儿就累了?”,他紧握着虎头银枪,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涌进自己的四肢百荷,这种在枪法上浸-淫了十多年而有的自信让他意气风发。
“攻”,那军队首领一声呼喊,众军士迈着整齐的步子向汪节他们攻来。
“准备迎敌”,他也大喊了一声。
敌人踏着整齐的步子轰轰而来,汪节一十八人毫无畏惧。一脸的坚毅,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杀”
汪节振臂一呼。
汪节等十八人各持着武器也冲了出去,乒乒乓乓的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阵型前排的建虏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从露出的缝里跟汪节等人交战。
虎头银枪像极一条追命白龙,伸着锋利的枪刃吞噬着一个个建虏士兵的生命。沉重的枪身并没有阻碍灵活性,在汪节的手里上下翻飞,一会儿功夫这如小城堡般的阵型就让他冲开一道豁子,里面的兵卒没有盾牌的阻挡伤亡迅速增加,其他那十几人也猛烈的攻击着,那隐在阵型中间不时刺出的长枪也没了多大威力。
建虏首领一看阵型要破,一声呼啸,快速调整队伍。后队的盾牌兵极速向前,长枪兵也聚集起来跟在盾兵之后,护卫着两翼的盾兵也抽出一部分从背上取下长枪,充作了枪兵。
在汪节这边除了他枪法惊人外,张尚武,叔广琪都是用枪的高手,另外长兵器里还有一个叫做马五的,他使一柄长槊,很长,汪节粗布估计了一下,得将近三米。他先前只知道这马五使槊,没想到会是这么长。刚才交战他挺枪在前,就发现一把长杆子兵器跟在自己身旁,起初他还以为是赵东川从哪里寻了个竹竿来做兵器。
他十分好奇这三米长的兵器马五是怎么挥起来的。
建虏首领亲自带着后队杀过来,盾兵彻底将弯刀舍弃,一心只掩护好后面的枪兵。汪节一看从盾牌后面伸出密密麻麻的长枪连忙招呼众人后退。
只是这帮江湖汉子本来就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性也没有什么团队合作作战的意识。现在打出的局面凭的都是各自的武力罢了,因此仅管他们听到汪节后退的喊声也做不到令行禁止。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个钢铁刺猬就冲了过来,长枪顶在外面就是一阵乱刺。
用刀剑的汉子由于靠的近,最先交上了手,不过这近乎没有空隙的防卫让他们徒劳无功,反而还得躲闪着四处刺过来的长枪,只一个接触,就有三个使刀的汉子被刺伤。
“退”,汪节长枪一送,顶住建虏盾兵的步伐。张尚武跟叔广琪也连忙推送长枪,顶在盾牌上。
此时那些江湖汉子也知道了这阵型的厉害,拉起受伤的同伴就向后撤。
“快,马五,用你的长槊扫他们的脚”,汪节咬牙用力顶着,渗出的汗水积在他皱起来的眉头上,最后顺着双颊流下。即是这样,他们三人依旧被不断的向后推去。
张四鸣指挥着其他人将受伤的从撞塌的后墙扶进院子里,然后开始拆房梁。
“向院墙靠近”,汪节看着房顶已经跳上人去,自然明白张四鸣的用意,引着建虏不断向倒塌了一面后墙的后院逼近。
“跑”,到了屋下他已经看不到房顶的情况,但估摸着时间应该到了,当下拉起那三人转身就跑。
刚跑出几步,轰的一声,尘土乌泱泱的弥漫开来,先是少了一面墙,再加上房梁被拆掉,后堂屋终于彻底塌圮。
顶在前面的盾兵只感觉双眼一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砖土砸在了下面。后面的枪兵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一阵慌乱,拖着长枪就向回撤。
在队伍里亲自指挥的首领也闹了个灰头土脸,身边的亲兵不断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咳咳”
汪节咳出呛进嗓子里的尘土,“是时候了”
他一甩袍子,虎头银枪往地上一磕,雪花被惊飞到一边,枪端周围露出一小圈的冻土。其他还没受伤的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一个个怒目圆睁,像嗜杀的狼群在盯着他们的猎物,而汪节就是那只白狼王。
可能是受房屋倒塌的振动,抑或是杀戮的血腥刺激,夜风很应景的吹了起来,院子后面厚厚的积雪被卷上了天空。
此时汪节内穿着单衣,外披棉布袍子,迎风摆着。他手持着虎头银枪,枪尖缓缓前指,如初月般银亮的枪刃在飞舞的雪花中冒着阵阵寒光。
“杀”
汪节大喊一声。
“杀”
江湖汉子跟着一声吼叫。
此种豪情谁能相当,此种霸气谁能相抗。
汪节迈着大步,手挽虎头银枪,五十七斤中的长枪挥下,瞬间将举枪抵挡的三人齐齐打死,枪杆散落各处。
扎住马步,腰部一沉,轮起银枪对着兀自成队形的几人就是一个横扫,鲜血四溅,几个头颅就那么斜斜的飞上了天空,在树干的枝杈间画了个弧线最后打在地上。
这种混战是最适合他们了,马五一杆三米长槊那就更有视觉效果了,沉重的长槊根本就不用什么招数,举起来用力砸下就好。他跟汪节一左一右,所到之处血溅五步,无人能敌。
刚开始还负隅顽抗的建虏士兵,在一瞬间被卷走几十条人命后军心终于彻底瓦解,不管是普通士兵还是带队的小头目,纷纷逃跑。
那建虏首领一看大势已去,也没再坚持,一挥手,带着众亲兵就撤。
“停”
汪节看着建虏被打跑硬压制住心中的冲动。厮杀了大半夜,谁也不是铁人,谁知道这帮人以后还有没有人。因此他才止住了想乘胜追杀的众人,看着他们赤红着眼睛一副吃人模样,他大喊一声“回院子!”,语气坚决,不容抗拒。
他们先进了张四鸣他们那处小院,那些受伤的还躺在地上。
“公子,建虏打退了?”
汪节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此人是五虎断魂刀胡遇春的小徒弟,也就是陈慕古的师弟了,叫做邵佑良。
“佑良,公子让你后退你干嘛不退”,陈慕古将刀竖在一边,走过来指责邵佑良,“要不是公子用枪顶住那些盾兵将你救回,你还能活”
“算了,佑良也是想多杀建虏,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快将他扶在偏房里,免得冻坏身子”,看着邵佑良低下头去,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次草草出师,很多东西都没有叮嘱,今天这种情况也算是敲了警钟了。
“公子,这院里的夫妻二人被杀了”,老怪带人检查了全院后过来说。
“什么?”
汪节一惊,就要抬脚前去看看情况,刚走出几步突然另一个院子里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不好”,他抓起银枪就向那对老夫妇的院子跑去。
两个建虏士兵正向老夫妇的住处冲去,汪节眼看他们靠近房门,立马将银枪平举起来用力一掷,沉重的银枪瞬间穿透一个士兵的护甲,将其钉在了地上。
另一个士兵一看同伴被杀,马上转身举刀自卫,只是还没等他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房门呼的被打开,刀光一闪,他就看见了自己的无头身子。
汪节跑过去看着挥刀的正是这家主老汉,老汉右手握着刀柄,刀背担在左胳膊上,硬朗的站在房门处,面色狰狞。
这老汉也不是普通人呐,汪节想着白日老汉对马匹的熟悉,现在还有这身手,一个老马贼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形成。
老怪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从一开始遇袭到击溃建虏,他一直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而现在大队的建虏都退了,就算来不及通知前院的人,光听声音就能确定胜败,这二人怎么还有空来袭击老汉。难道这也是偷袭的一部分?不好!
“公子当心”,就在他喊出的同时,栅栏墙外突然飞进来一排箭矢,呼啸着破风声直奔汪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