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初日未起,天地间暝暝一片。
在三清正宗之华阳正峰上的悬崖边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迎风而立。
此二人,便是落尘与其师兄洛青。
昨天拜完师时,落尘便随着洛青去领了铭牌器具,并花了好长时间收拾洗净,值得一提的是,本来按洛青之意见,是要落尘丢了他那根打狗棍的,可是落尘说什么也不肯,洛青无奈,只好帮他洗净,放在他之住所了。
昨日那肮脏的小乞丐业已不在,此时的落尘,一身青布道袍清雅出尘,齐肩长发随意地洒在后背,那洗净污垢的小脸,也露出了原本的白皙之色,而在那白皙的小脸之上,唇若刀削、挺鼻料峭,若非眉下一双静闭着的双眼,料想此子长大之后必定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站在悬崖边,首先映入落尘脑海的,是一座临崖而设的白玉台,此台高约一尺、方圆百丈,台上刻满奥义难明之上古大篆与符文,荧光闪烁。
在靠近悬崖外侧的玉台边,正悬着六柄长约一尺、宽约一寸的湛蓝无柄飞剑。飞剑两两一组,两柄之间、空约一尺,每组之间、宽隔一丈。
洛青拉着落尘小手,指着身前飞剑道:“这便是我宗闻名天下之‘剑桥’了。”
落尘看着玉台与飞剑,一时不明白此剑桥是何用途。
洛青微微一笑,温颜解释道:“这剑桥乃是我宗本宗与其他八脉之间的沟通之物,在这华阳正峰上,共有八座这样的剑桥,分别与我宗其他八脉相连,是为修为尚未到能升空飞行之年轻弟子准备的,你今天是要去正阳真人之天关宫学道,是以要通过这剑桥。”
落尘面有疑惑,问道:“难道是叫我要踏着飞剑飞过去么?”
洛青莞尔一笑,道:“哪儿有那般容易?这剑桥专是为刚入门不久的年轻弟子而设立的,不仅功在交通,而且还能考较年轻弟子的心性与胆识,你看着罢。”
说完,洛青双脚踏上一组飞剑,举步便走!
看着洛青向前迈步、脚步悬空,落尘刚要大声惊叫提醒,眼前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洛青脚步迈出后,前脚并没有踩空,而是依然踩在飞剑之上。
原来,在洛青前脚刚刚迈出之时,脚下的飞剑便自动向前飞了三尺,刚好落在他即将踏下的脚步之下,待得另一只脚向前迈出后,另一柄飞剑也相应的自动向前飞了三尺,堪堪落到洛青脚下。
如此一步三尺,洛青走得如履平地一般。
落尘心下惊奇,但看着洛青走的时候着实好玩儿,当下也选了一组飞剑踏上,只是,当他踏上之时,才知道其中困难。
飞剑长度倒是够了,比之成人脚掌还要略长,但这宽度,才堪堪半个脚掌而已,是以落尘踏刚上去后,便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且,脚下就是茫茫云海,云海下面可是那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便会落了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看到落尘心惊胆颤的模样,洛青安抚道:“莫怕,你只管放心向前走便是,师兄在旁边护你周全。”
话虽是如此,但落尘又怎能不怕,两组飞剑之间相距足有一丈,要是洛青来不及援手怎么办?况且这悬崖之上山风强劲,吹得落尘摇摇欲坠、胆战心惊。
毕竟,他才刚满十二岁,且从小受苦,身子单薄,是以这剑桥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刀山火海。
看着师兄洛青充满鼓励的眼神,落尘心下一定,缓缓迈出他在剑桥之上的第一步。
熟料,在他这第一步尚未落下之时,一阵格外强劲的山风便从侧面吹了过来,瞬间,只听得落尘一声惊叫,身子便如折了翼的雨燕般向悬崖下坠去!
旁边洛青似早已料到有此结果,纵身飞跃间,伸手一抄,便把落尘抱回飞剑之上。
经此一吓,落尘早已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迈出一步。
洛青微微一笑,温言道:
“落尘…这修道之本,乃在修心,我辈修道途中,坎坷磨难非少,若是没有一颗坚定道心的话,别说修得大道圆满,就连入门也是妄想,是以其他八脉弟子刚入门时,都要走一遍这剑桥,以此磨砺道心。来,别怕,你再迈步,师兄在旁护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听得此言后,落尘心下一定,握紧拳头、暗一咬牙,深呼气两次后,方举步迈出。
这一次,虽还是摇摇晃晃,但好歹已在向前走了。
只是,还未走出三丈远,落尘又是一声惊叫,洛青飞身一抄,把落尘重新放在飞剑之上。回到飞剑上后,落尘停了片刻,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一时间,这尚是黎明的万丈悬崖上空,便时不时地响起一声惊叫声。
朝阳初升,金芒万丈,此时悬崖间那漫天云海,早已变成翻滚汹涌地金色大海,落尘瘦小的身子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摇摇晃晃,似乎下一个浪头就能将他打翻。
一步一踏、一踏一锤,在这云海剑桥之上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锤钢铸剑一般,一锤又一锤地敲打在落尘那稚嫩的心灵上,随着脚步迈动,落尘那纯洁如冰的赤子之心,已逐渐开始变得坚韧起来。
待到后来,落尘虽再有摔下,但却是牙关紧咬,竟再未发出一声惊叫!
华阳正峰之悬崖边上,一个身着青布道袍、眉间一点金色玄符之清雅身姿凭崖而立,看着远处云海中落尘之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山风猎猎、云海茫茫。
待得落尘踏上天关峰后,双腿便立马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洛青连忙伸手,把他扶在地上坐下。
只是这入手之处,已是湿冷一片、汗透重衣!
落尘面色苍白,待双腿稍微有一点力,便挣扎站起,向那不远处的天关宫走去。
看着落尘一拐一晃的身影,洛青摇头轻叹,虽说经此之后,落尘之道心必会坚定不少,但看他小小年纪便经此历练,毕竟心有不忍。
他没有告诉落尘,其实,其他八脉入门弟子在过这剑桥之前,真人们都要把那细小飞剑,换成荷叶大小的厚实飞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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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飞玉兔走,云翻已成夏。
转眼间,落尘来到这三清正宗,已三月有余,这三月对落尘来说,比之昔日在山下讨饭的日子,无疑是天壤之别。
这三月,落尘已经搞明白了三清正宗之修炼法门。
原来,这三清正宗所修之宝典名唤《三清真经》,乃是传自上古仙人赤松子,分为太清、上清、玉清三大境界,每一大境界又分为九个层次,落尘听说他之师父、三清正宗之掌教上阳真人之所以快要飞升,正是因为修入了那玉清境界,只是具体是其中哪一层,落尘就不得而知了。
而落尘这三月间经诸位真人引导,一月有所感,二月知阴阳,三月真元动,到了此时,这《三清真经》之太清境第一层,已被他修得有模有样的了。
这三月间,落尘每晚都要抽出两个时辰,在其师兄洛青的指导之下读书认字,如今,除了个别极为生僻的字外,落尘读卷尚已无碍,这普通孩童要耗时半年多的认字过程,在落尘的刻苦勤学之下,硬是三个月便已完成。
这三月间,九脉真人轮番上阵,共同为落尘讲授各种道法秘技、大道至理。因落尘初入仙途,真元尚浅,各脉真人所讲之内容倒有七成是筑基之法,其余三成,皆是各脉真人之得意专精。
在授课期间,各脉真人也赐予了落尘不少灵材丹药、灵器法宝,但凡他此时能用上的、可能会用上的,各脉真人皆是毫不吝惜,不用落尘开口,皆是主动寻找各种借口赠他。
是以落尘现下真元虽尚未修满太清九境中的第一境,但这身家,着实是入门弟子中最为丰厚的,甚至连入门几年或十几年的他脉弟子,单论灵器法宝的话也不如他。
此时,天将入夜,落尘正在他之住所修炼三清真诀,温养真元。
与三月前相比,如今的落尘于相貌之上尚无多大变化,但这气质,却比三月前多了一分清雅出尘、少了一分天真跳脱,且此时落尘住所内之摆设,也比三个月前奢侈太多了。
此刻,落尘身下所坐之物,乃是太隐真人所赐之玄冰玉/蒲团,此蒲团所用之玉,乃是采自极北千丈冰川之底,名为玄冰,实则暖玉,有收摄心神之功效;
在他身边,一尊古朴的镂空雕花香鼎正袅袅地散着轻烟,此鼎乃是洞阳真人所赐,名为魂烟梦云鼎,乃是其师祖当年所赐之物,珍贵非常,且鼎中所燃之香也亦非俗品,此香乃是紫清真人所赐之犀顶香,乃是取自有道妖犀头顶的那一小块天然香角,再经百道工序、历时十年方可成香,可以说是名贵之极。
除却这些,像落尘书桌上所摆的金兽镇纸、灵毫、天机纸,书桌下所摆的恒河星盘、床边所立之役鬼幡,均是诸脉真人所赐之见面礼。
因八年后落尘要在九脉之中择一而入,而诸位真人均不想在这第一印象上给其他真人留下话头,是以所出手之见面礼,竟比历年岁考第一之奖励还要好上不少!
此时落尘一屋所摆,莫说寻常弟子,就算是比之一脉真人,也不彷徨多让!
月光如水,夜色静好。
突然,一道青色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正在屋内清修的落尘射来,落尘身体凝坐不动,放着朦朦白光的右手在抬起之时,已在瞬息之间连掐几个法诀!
待右手收回之时,只见食、中二指之间赫然多了一枚青光闪闪之箭镞,箭镞上面捆了一个小小纸条。
发镞之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要是落尘能够接下此箭镞,那便有资格观看镞上之信,要是接之不下,那么他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落尘心下疑惑,自己来这三清正宗虽已三月有余,但每天除了跟师兄洛青一起到诸位真人那里学习道法之外,便是习字清修,根本连一个朋友也无,更别说敌人了,到底是谁,会用这种激烈之手法传书于自己呢?
落尘取下纸条,小心展开,在微弱跳动的灯光之下,几个蝇头小楷跃然而舞:
三天后此时磨剑石下,望与落尘师兄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