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次醒来之时就看到花似锦正坐在床对面的位置,倚在椅子里看书。
窗外的月光将他身后的黑夜撒的一片光亮。身侧的烛光明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脸上。那眉目、那脸、那安静祥和的神态、那雪白的衣衫。就连落墨深深的觉得为自己汗颜,论容貌,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男子。
他手里端着书,像是在这里已坐了许久,但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烦躁,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像是融入了黑夜之中,像是还可以继续下去。
许是落墨的目光终于让沉浸在书中的人有所察觉,抬起头看向落墨:“醒了?”
落墨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花似锦端过一杯水,扶着落墨坐起身来。
“现在……咳咳,什么时候了?”落墨感觉嗓子不在干的冒火了。
“人定了。”
“嗯,杜叔叔和无音婆婆一起回雾隐山了吗?”落墨昨天醒来时候就听琴无涯说了。
琴无涯苦着一张脸跟自己讨伐他家大师兄不说一声就跟着无音大姐姐离开了千叶谷,还不许他跟着去!
“是。杜叔叔的师父也在雾隐山,好像是牵扯到师门的一些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花似锦说完话又坐回了椅子上,翻看着手中的书。
落墨白天睡的太足了,此刻倒是丝毫没有睡意,倒是花似锦这么晚还没有睡一直等着自己不知所为何事。
左等右等终不见花似锦说话,落墨有些无聊的说:“你看的什么书啊?给我一本也看看吧?”
闻言花似锦一扬眉,问:“你要看这个?”
落墨点点头。
花似锦把书放到落墨面前,好笑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落墨倒没注意花似锦的表情,接过书一看发现是一本线装书,没有书名,也没有署名。打开看第一篇正是说的如何做袖箭。咦?还有教这个的书?
落墨之前在慕王府的时候,见过慕司楚手上的那副袖箭。中间1支,周围5支,状如梅花瓣,是很小巧的梅花箭,但是却无法完美的藏在袖子中,有一小点儿的弊端。
而写这本书的人却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排列袖箭以及袖箭的机括,使得更加的简便与易于隐藏。落墨越看越是感兴趣,倒是让一旁的花似锦吃惊不已。
唔,好像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对这种暗器、武器很感兴趣啊。
只不过此刻的花谷主忘记了算上落墨,只有落墨和香儿是他熟悉并且能够清楚的愿意知道他们的兴趣的,哪里还有其他人可作比较的?
落墨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花似锦说:“似锦,你回去睡吧,这书借我看看。我现在不困。”
似锦?花似锦显然被这称呼喊的一愣,落墨见他不说话权当他默认了。动了动身子,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翻看着手中的书,兴趣盎然。
看落墨看的入神,花似锦囧了。看来这丫头也不需要人看护了,便推开门回去了。
外边的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落墨直看到最后一页才看到在书的最后面的有一个内页,上书“千机老人”四个字。
“千机老人?是谁?”落墨喃喃自语。
回过神来才发现,外边天已大亮,旭日东升,日光如金,千叶谷美不胜收。
却说懋城内,渊遇站在这大雨里,雨水冲刷着他麻木的脸庞,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初秋的寒意冻的他人开始打颤,而他却行走在漫天的雨中毫无知觉。
这是师父消失的第三天。自己三天三夜未眠,找了他三天。而师父一无所踪,没有丝毫的痕迹。
渊遇看着这秋雨里寂寥安静的懋城,从天而降的雨滴打在脸庞上隐隐作痛。看着周围模糊的房屋,满耳哗啦啦的雨声,才发现,原来下雨的时候竟也会这般的凄凉与萧瑟。
自从记事儿起,师徒两人一直是居无定所,从古越最南端的两界山到最北端的苍雪崖,从最西端的百花山到最东端的渭海,自己跟随师父四处游荡,也未想到师父会与何人结仇。
蓦然间渊遇忽然发现他对师父的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师父师承何门;
他不知师父是否有亲人;
他不知师父的过去;
他更不知师父要去的未来;
十多年来,他仅仅知道,所知道的的仅仅是:这是我的师父。
甚至于,他连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师父只允许他喊自己为小老头。没外人的时候还可以偶尔的喊声师父。
一阵风夹杂着雨水向他砸来,渊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寻了城外的一座破庙,生起火来烤干自己的衣物。决不能倒下,决不能生病!自己还要去找师父!
雨后清新的空气中飘荡着木材燃烧的味道,星星的火光从焰火出蹦了出来,热气直扑渊遇的脸庞,灼热的火焰竟使得眼眶微微的疼痛。
渊遇面无表情的用手里的木棍拨弄个柴火,暗自伤神,惊觉自己对师父真的是相知无几。
不知该去何处寻他,不知该找何人相助,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伸手摸出当初师父给自己的玉佩,一个父母,一个是恩同父母的师父,一个可能是自己妹妹的落墨,却皆是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眼角一亮,装着玉佩的荷囊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这装玉佩的荷囊是师父随同这玉佩一同递于自己的,当时只顾着看那玉佩,却也未曾注意这荷囊有何奇特之处。今日在这火光之下竟隐隐闪出耀眼之光,不由得大为惊奇。
却见这荷囊湖蓝底绯红边,湖蓝色玉帛上绣着一直红梅。虽不闻暗香而来,却见梅傲然而立。绣工着实精美、针脚整齐,配色清雅,线条流畅,生动自然,活泼有力。那梅蕊处金光闪闪,细看之下竟是金丝织就。
渊遇甚是好奇,师父是从何处得来此物??仔细打量着荷囊,却发现在荷囊的左上角的颜色稍有偏差,似乎是曾不小心落上泥土却未擦拭干净,不由得用手去拍打。
触手竟然有异物的感觉,赫然惊觉这左上角居然绣有事物,凑近火光才发现竟是用于湖蓝色的丝线绣于上面的两句话:“玉隐青山无音处,梅落君怀相思梦。”绣工匀整,针线细密,设色精妙,如美女簪花,深得书法精髓。
渊遇不知师父是从何而得此荷囊,也未曾听师父说过这两句话,对于这两句话的意思自然是无从而知,只是看这字体应是女子之物。
正欲掏出玉佩,触及荷囊绣字之处,却发觉这块比周围的玉帛触手要厚的多,自己查看却见封口处竟是有夹层,被粗糙的针脚缝与字之下。
渊遇小心翼翼的挑开线,从中掏出一张纸来。打开只看到前两个字,却整个人为之一振。
上书:
“渊遇吾徒:
抛却红尘几世忧,难得幽静一处留。
思及往事,不胜感慨。人生如翻云覆雨,我辈若水上浮萍。
深念吾徒所伴之乐,铭记吾儿相陪之岁月。只愿吾儿一生莫要深陷身外之物,为儿女情长所愁,江湖恩怨所累,高堂明镜所误。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牲畜。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浮生若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愿汝恃已念,当有始有终,行己路,勿意人之谤也。他言不足移汝志,他事不足动汝心,坚若磐石,韧如蒲丝,则事可济矣。倘若心怀畏葸,迟疑不决,未免半途而废,中道夭折,负汝年华青春,亦负吾曩日所托。”
刚念及此处,渊遇已是满眼热泪,只得擦干眼泪继续看下去。
“ 世事难料,亦勿忧心为师之事。皆为前尘往事而今因果报应。吾儿勿念。自当努力加餐饭,随遇而安。
切勿寻访为师,照着所附之图,找到所提之处。自当一生衣食无忧,安然度过。实乃为师唯一大愿 。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望吾儿万般保重”
看着最后一句话,渊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连日来寻找师父无果的苦闷化为泪水,泪流不止。
“唉!”门口一声轻叹,渊遇心中一惊,抬头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门前多了一个黑色的模糊的影子,渐渐的越来越近,走到门前却停步不前。
“唉!”又是一声叹气。渊遇看着他不知是人是鬼!
“唉!”第三声叹气,那人走了进来。
渊遇见此人火光照耀下脸色黝黑发亮,横眉冷目,面无表情,却也看向自己的目光倒无恶意。身高七尺,彪悍精壮,孔武有力,随意一站毫无声响,却似那满弦待发的箭,仿若只要周围有任何的异动,他定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在他的控制之内。
他一身紧身的黑色武装,外罩一个黑袍,见渊遇细细的打量他也丝毫不足为奇,泰然自若的双手抱拳,沉沉的对渊遇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