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石人之谜
凌若影犹在生气,冰着脸瞥了顾临凡一眼,迈步走到石棺前,伸手将里面那口剑取出来,仓啷一声拔剑出鞘,一股凌厉杀气自剑身透出,依稀有龙虎吟啸之声响起,这才脸色有了几分喜意,捧着剑笑道:“于叔叔,这把剑看上去还不错,有什么名堂没有?”说着晃动了一下剑刃,电光闪烁,寒气逼人。
于公谨上下打量一番道:“依着古籍记载,这应该华朝太祖皇帝身边佩剑,名为干城,本来就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又被太祖皇帝人皇之气浸染多年,算是一件法宝级别利器。据传说,这剑原本是一对,还有一柄雌剑名为莫邪,却不知落到何人手里,如果双剑合璧,威力还要打上几分。”
眼看着凌若影眼神发亮,口中轻念莫邪两字,顾临凡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将腰间断剑向后扶了一扶。本来师父所赐宝剑,第一次下山便被折断这已经算是天大的过失,如果再被某个居心不良的贼人偷了去那就真是无法向师父交代了。
顾临凡心中忐忑,却见于公谨对自己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洞察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得心中念道:是了,于道长既然认得雄剑,自然也认得雌剑。忽然又想到这把剑与自己的莫邪剑是一对,不禁心中一跳。
他只是一个二十几岁少年,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凌若影是十年来第一个在自己心底留下深刻印象的绝色少女,此时竟然是绮念丛生,患得患失。
于公谨嘴角含笑,道:“小友,如果不介意,可否让老道把一把脉,看一看能否化解你身上煞气?”
顾临凡顿时惊醒,急忙道:“有劳道长。”将手臂伸过去。
于公谨探出三根手指按在顾临凡脉门,片刻之间轻轻咦了一声,手指沿着顾临凡胳膊一路向上,直到肩头,轻轻一按,顾临凡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肩头瞬间流遍全身,啊得叫了一声,疼得眼前发黑,冷汗直流。
于公谨轻轻抬起手指,在三根手指与顾临凡肩头之间却附着一团黑色胶状物。这黑色物体仿佛活物一般不住扭曲变幻形状,顺着于公谨的手指快速延伸,转眼之间已经将于公谨一只手掌包裹起来,生出无数尖刺,向手指皮肉中钻进去。
众人一齐啊的惊叫一声。
王钊急忙道:“道长小心!”
于公谨笑道:“不妨事。”手指一弹,黑色物体仿佛遭受电击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很快缩回顾临凡肩头,钻入皮肉下面,再也不肯出来。
煞气入体,顾临凡已经疼得忍受不住,额头汗水淋漓,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冷汗将衣服都湿透了。王钊急忙将顾临凡扶住,靠在石柱上大口地喘气。
于公谨皱了皱眉头,叹道:“好厉害的手段。鬼物自身携有阴煞之气并不奇怪,但被炼化得无形而有质,可凭心意驱动,如同活物一般,这位鬼将军的修为还在我之上。贫道惭愧,恐怕无法将此道煞气驱散。”
在顾临凡心中,于道长道法高深,本来自己对他充满信心,此时听他这般说话,禁不住心头一沉,目光微微一黯,道:“道长也无法将这鬼东西驱散吗?”
于公谨摇头道:“贫道惭愧,束手无策。”眼看顾临凡的失望表情,忍不住又道:“小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世间修道高手比比皆是,比老道修为高深的大有人在,未必对这煞气无可奈何。而且依我的试探来说这道煞气的本意只是方便施术者定位的一道标记,只要无人驱动,便是三五年下去也不会伤及性命。”
顾临凡低声道:“道长所言甚是。”
他心中却明白这不过是宽慰之语:且不说于道长修为之高已在师父之上,要找到比他修为更高的修士犹如海中寻针,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人家又凭什么出手相助?再说了,这一次没找到华朝太祖这个死鬼的魂魄,过不了几天鬼哭岭上那个鬼将军便会顺着标记追上来,三五日间就会丧命,还谈什么化解煞气。
他心中又是惊惧,又是绝望,一颗心如同放在油锅里煎熬一般,只是人被逼到无路可走反而激起心底的光棍气,心中忽然暗自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在鬼哭岭没死,南楚古战场没死,这条命已经是赚到了,就算是最后仍然难逃一死,也不过是将这条命还回去。”这般一想反而放开胸怀,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顾临凡几度神情变幻都落在于公谨眼中,眼看他最终又振作起来忍不住暗暗点头,笑道:“小友,现在感觉如何?”
顾临凡昂首道:“小子想明白了,未来之事尚未可知,与其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敞开心胸直视之。煞气未能驱除又如何?身处险境又如何?一味担惊受怕于事无补,既然躲不过,倒不如勇敢面对。”
于公谨大笑道:“你能悟到此处,可喜可贺。贫道修行数百年,遭遇困境甚至绝境也不知有多少次,当一切可以依靠的外因都不存在之时,只要自己不乱了阵脚,总能寻到一线生机。佛门也有云:烦恼即菩提,这句话很有道理。等到走出困境,回头看时,所有烦恼忧郁都是磨练本心的砾石罢了。修道所修何物?一颗心而已,自心不惊、不惧、不嗔、不妄,便离大道近了一步。修道并非坦途,千难万险,你们几人年纪尚幼,以后难免遭遇坎坷,当时时牢记之。”
这一番话说出来,顾临凡王钊两人心中一震,急忙施礼谢过于公谨点化。只有凌若影在后面翻了翻白眼,一副不以为然样子。
眼看顾临凡重新振作,于公谨也是颇为欣慰,道:“你们所说的石人是何物?可否让老道看一眼?”
顾临凡自然不无应允,从背后卸下铁盒子,小心的打开,取出其中石人放在地上。
一尺高的石人,雕工粗糙,额头一只眼似开似闭,可以说普普通通,但是于公谨目光一扫石人,古井不波的面容却第一次现出一丝震惊神色。下意识倒退一步,只听咔嚓一声响,脚下僵硬的水晶石地面应声而碎,显然是一时失神没能控制落脚的力道。
“竟然是这件东西。”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于公谨对于这石人的震惊态度了。王钊急忙问道:“道长,您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
于公谨面容重新恢复平静,道:“老道失态了。”俯下身子双手捧起石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翻过石人身子,手指沿着十四个字迹刻印慢慢描摹着,面容凝重,口中轻轻叹道:“想不到,这东西竟然现世了。”
说话间一抬头,只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神色都忐忑不安,忍不住笑道:“不必担心,此物没有危险。”
从顾临凡拿出石人,凌若影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变微微放光,此时眼看着连于叔叔都大惊失态,一双眼睛简直亮的得如同星辰闪耀,悄悄捏了捏拳头,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容道:“这石人倒是很好看啊。于叔叔,让我看看。”
于公谨急忙将袍袖一挡,肃然道:“丫头,莫要贪心,这可不是你能够染指的东西。”眼见顾临凡、王钊二人一脸好奇神色,皱了皱眉头道:“你二人可曾熟读史书?”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摇头。修道之人又不准备考秀才中进士,平日所读的最多的是道家典籍,闲暇之时粗略地读一些诗词文章,谁有心思去读史书?
于公谨道:“人间王朝更迭,自上古之时至今,有史可查的不下十几次,这些王朝长则三五百年,短则百十年,至于王朝根基不稳,君王施政不利,二世或者三世而亡的王朝也不在少数。但总的说来,每隔三五百年,必有天下纷乱刀兵四起的大动荡,何解?”
眼见两人张口结舌不能作答,于公谨接着说道:“大凡一个王朝创立之初,君王及官吏施行轻徭薄役,休养生息之仁政,百姓有饭吃,有田种,万民归心,王朝气运渐盛,根基才能渐渐稳定。只是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此乃世间常理,待经历几代人后,后世君王官吏生于安逸环境,不知民间疾苦,骄奢淫逸,每每施行苛政,盘剥百姓,致使民不聊生。如果风调雨顺倒还罢了,一遇水患旱灾饥民遍地,民怨沸腾,便生出无边戾气。如果君王与官吏不能妥善处置,则戾气日日兴盛,直到将王朝气运侵蚀干净,王朝为之倾覆。民心即是天意。看不到,摸不着,却时时主宰着人间王朝兴衰,天下兴亡。”
王钊陡然心中一动,颤声道:“道长,那这个石人的作用是?”
于公谨将石人小心捧起,小心翼翼如同抱着一座山一样,面色凝重道:“这石人,便是镇压天下戾气的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