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鬼哭岭下战鼓声
白少飞正迈步出门,听到身后的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崴了脚,脸上神色十分古怪,下意识向春玉明曾玉珂两人望去,只见她剑眉朗目,胸口平坦,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女子。
曾春两人被三人看得脸色微红,又羞又怒,狠狠看了三人一眼,当前引路,带领三人向外走。
走出门口,迈下七阶玉石台阶,只见宽广的庭院内青砖铺地,正中间是汉白玉砌成的老大一个荷花池,盛开着洁白的莲花,清澈的水底有金色的鲤鱼游动。抬眼望去,四下里云雾缭绕,原来这院落正在山顶。周围左近的房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全都是红彤彤的墙黄色琉璃瓦,日光下甚是耀眼,掩映在在绿树从中,虽然不见全貌,却也是精致异常。
顾临凡心中道:慧芜宫道法传承不论,单是钱财上,只有几间破院落的浩然观是万万比不上的。
这一路下山,偶尔会遇到慧芜宫的弟子,男弟子个个小心谨慎,老远的就闪身避在一边,女弟子倒是昂首挺胸,一个个华衣彩服,打扮得仙女下凡一样。眼见三个男人经过也没什么避讳,只是把头昂的更高,正眼也不看三人一眼,好像一群骄傲的孔雀。
三人走了一路,被一群女子藐视了一路,肚子里分外窝火。来到彩石牌坊前,白少飞道:“多谢春姑娘一路相送。今日误会了姑娘身份,多有冒犯之处,望姑娘见谅。”
春玉明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怒,只是躬身还礼,冷漠道:“各位稍候,程师姐一会儿就过来。”
果然,等不了片刻,程碧媛飘然而至。因为要远行,所以换了一身紧身衣服,越发显得身姿婀娜。眼见三人都在等她,禁不住脸色一红,低低的说了一声:“久等了。”模样又羞又怯。
看得白少飞心中感叹:这才是女人啊。要是春曾两人能够长成这般模样,哪怕是男子装束,自己由哪能认错?
而此时山顶的屋舍中,齐悦品挥了挥手,令众弟子退下,自己将娇小的身体缩紧在椅子上,一只皓腕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门口出神。
“白冶石……”
檀口中轻轻吐出这个名字,齐悦品不自觉的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低头看了看手指间那条红色绸带,将头慢慢垂下,下颌搁在椅背上。
衣袖一挥,屋内灯烛尽灭,两扇门闭紧起来,遮住了外面的阳光。
却说程碧媛与其他三人一同上路,原本三个大男人彼此间无所顾忌,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千娇百媚而且极容易害羞的妙龄女子,很多出格的话也不敢说了,举止也尽量做得文雅一些,气氛真是尴尬的很。大多数时候,三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张嘴又闭上,十分怪异。
走出一天多时间,众人才彼此间略为随意些。还多亏了白少飞毕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物,讲一些江湖上的掌故,妙语连珠,舌灿金莲,凭着滔滔不绝的好口才和死不要脸的吹牛功力,完全吸引了三人注意力。就算是极为羞涩的程碧媛也禁不住竖起耳朵,睁着纯净无邪的大眼睛听白少飞神吹胡侃。
众人彼此熟络了,隔阂自然消散。王钊性格方正,看程碧媛一眼脸上就红一阵,吭哧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顾临凡拉下面皮一口一个师姐的叫着,弄得程碧媛满面羞红,垂着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三人一论年纪,竟然是程碧媛年纪最大,着实让顾临凡惊诧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羞涩单纯的小姑娘竟然年过四十了。把四十多岁中年妇人的形象和面前柔柔弱弱的少女做个对比后,顾临凡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对程碧媛心有绮念,顾临凡心中黯然神伤,擦一把眼泪后,毫不犹豫的把王钊推到前面做挡箭牌。
眼看着两人一共木讷得脸上通红手足无措,一个低着头捏着衣带娇羞不语,顾临凡心中暗自感叹:王大哥,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装嫩迷住了三十多岁的老实青年,顾临凡心中暗爽之余,很为王钊感到悲哀,于是他悄悄的将程碧媛的年纪告诉白少飞,被后者揪着脖子一顿数落:修道有成之人驻颜有术,一百多岁的人看上去最多三四十岁,外表双十年华的女子四十多岁很奇怪么?难道你小白师叔我六十多岁的人非要长一脑袋皱纹才合理?掌门快二百岁的人是不是胡子要拖到地上才合理?
挨了一顿臭骂,总算消停了。顾临凡突然发现王钊和程碧媛两个闷口葫芦不知何时悄悄开始交谈了。虽然一个面红耳赤吭吭唧唧说话牵引不搭后语,另一个低着头摆弄衣角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却偏偏还是竖着耳朵听对方唧唧歪歪,他自己心里偷着乐。
四个人根据李芙蓉留下的暗记指引,东一头西一头的四处追踪,却总是落后一步,赶到地点时李芙蓉早已离开。三番五次如此,众人心中都有些焦躁,程碧媛更是急的眼中含泪,于是王钊就在一边笨拙的相劝,如此一来二人的关系倒是迅速亲密起来,也算是唯一的收获。
不过三日时间,四人已经奔出了千里之地,兜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离了越州地界,进入檀州范围。
华朝太祖立国,分天下为五十四州,檀州为心腹之地,地势平坦,是产粮重地,辽阔的土地上大小村落星罗棋布,人烟稠密,金黄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正是割麦时节,田地里都是劳作的农户,这个时候四人也不好御剑飞行,只得靠在两条腿在路上慢慢走。
眼看着天色黑下来,天地里最后的农户都回了家。四人才放心地御剑而行,只是走了一天,肚子里没有食,身体困倦,没过多久便不得不降下来,寻了一处树林歇脚用饭。
黑夜之中,一团篝火燃起,顾临凡打来几只野兔,架在火上烤的金黄,拿出随身带的盐巴熟练的洒在烤兔身上,散落的盐粒落在火堆里发出啪啪的声响。
眼看兔肉熟了,顾临凡恭敬的将最肥的一只递给白少飞,白少飞从身后掏出酒葫芦,喝一口酒吃一口兔肉,半闭着眼睛养着精神。
王钊自己那半只兔子没吃几口,殷勤的将最肥美的部分撕下来送到程碧媛嘴边。程碧媛脸色红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着兔肉,听到顾临凡怪声的咳嗽羞得不能自已,头都抬不起来。
经过几日训练,王钊倒是脸皮厚了不少,转头瞪了顾临凡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几声。
程碧媛心中有事,吃了几口兔肉便不再吃,眉头轻蹙,轻声道:“也不知道李师妹现在怎么样了。这几日留下的暗记越来越潦草,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王钊安慰道:“放心吧,李姑娘道法精深,厉劫余又是功力还未恢复,必然奈何不了她。”他拙嘴笨舌,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悄悄向着白少飞递过一个求救眼神。
白少飞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草草划了几笔,道:“现在咱们处在檀州偏北,根据李姑娘留下的暗记,她应该在南边这一片区域。”说着在地上划了个圈子:“这一片地方我以前曾经经过,北面和南面都是平地,难以躲藏,想来厉劫余不会躲在这两个方向。东面是一片沼泽地,至于西面-------”他的声音突然止住,沉吟片刻,面色有些肃然。
一看他的脸色不善,程碧媛心头一紧,声音微微发颤问道:“前辈,西面有什么不妥吗?”
“西面这块地方,叫做鬼哭岭。”白少飞道:“华朝创立之时,南征军和南楚军在此地打了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小小一道山岭,埋了上万具华朝和南楚阵亡将士尸体,积累了不知道多少煞气,哪怕是后来请了不少大德高僧也无法化解此地戾气,方圆几十里范围人烟灭绝,寸草不生。更有传说夜半之时山岭间有厉鬼哭号之声,此地是一处凶地,若真有当年的猛鬼军魂留下来,只怕还真是难以对付。”
他说得凝重,其余众人听得有些不安,仿佛伴随着白少飞的言语,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微风拂过树林,沙沙作响,树影婆娑,仿佛就是无数鬼影晃动。
程碧媛毕竟身为女子,胆子有些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芳心乱跳,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心生寒意,仿佛在夜色中有无数厉鬼的绿油油的眼睛偷偷窥视着。
顾临凡笑道:“小白叔净是会吓人。区区几个厉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咱们可都是修道之人,只有厉鬼怕咱们的份。”
白少飞在顾临凡后脑轻轻拍了一巴掌,道:“要是寻常的幽魂厉鬼,师叔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这阵亡在战场的军魂猛鬼,活着的时候就一个个煞气冲天,死后不得超度,几百年下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煞气,可不好对付。若是数量少还好,真要是有个成百上千,师叔我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总之,这一次大家都小心些,能不与之冲突就尽量不冲突,不要招惹是非。”
其他三人答应一声,吃完晚饭稍微休息一下,熄灭篝火,各自御剑而起,先是从北到南搜索了一番,果然是一片平地,根本藏不住人;紧接着又把东面沼泽地细细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
程碧媛道:“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没有发现,难道李师妹真的在西面?”心中想道那里可能有大群的厉鬼,脸上微微变色。只是马上想道李师妹的安危,暗自为自己打气。正在惶恐间,一只大手轻轻覆在手上,抬头看见王钊关切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暖。
白少飞沉吟道:“是不是在西面,怎么也要先探查一番。咱们这就去鬼哭岭看看,各自小心些,切莫发出声响打草惊蛇。”
四人不敢再御剑而行,在地上轻声轻脚向西走,不敢大声说话。十几里的路程不大工夫就到了,而时间已经将近子时,空中挂着半轮残月,光芒黯淡,照着前面一片黑乎乎的山岭,果然是一片荒凉,寸草不生,大块的黑色石头缝隙里都是极为干燥的砂石子,仿佛是藏在夜色中的一头庞然巨兽,低俯着身子一动不动。一股寒风吹过,石缝当中呜呜咽咽,真好像有冤魂野鬼哭泣一般。
白少飞打了个手势,四人伏低身子,探头查看,只是月色昏暗,看不清楚,只见黑色的山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顾临凡忽然道:“听,有声音。”
白少飞屏息凝神听了片刻,回头低声叱道:“瞎说什么,哪有声音?”
顾临凡低声道:“好像是.......鼓声?你们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