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楚,迷迷糊糊中看到仲马和安子冲上来,然后蒙多在舔我的脸,这是最后的记忆。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在警局。
没想到刚回缙云县就莫名其妙撞上一起谋杀案。车里总共有三具尸体,两男一女,被人割喉致死。凶手当时正在作案,恰好被我们撞上,不得已打伤我之后逃跑。仲马说对我喉咙那一下是杀招,我还能活着是个奇迹。
我们作为第一目击者,免不了被盘问一番,但关于凶手的相貌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仲马虽然交过手,但光线太暗,对方动作又快,只知道那人身材很壮,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仅此而已。出了警局,仲马说:“这件谋杀案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安子道:“你说他们身上的东西?”
仲马点点头。我没听明白,但喉咙疼没法说话。仲马说:“你可能没看清楚,当时车里的三具尸体,全都赤身裸体,身上缠满了柳荆藤,嘴里塞着杂草,死得很惨。”
柳荆藤?我看向仲马:“是……那个柳荆藤?”
仲马没有否认,摇摇头便走到一边给他朋友打电话。
我的好奇心却被勾起来了。柳荆藤最早出现在中世纪欧洲的法典中,被称为“净化之藤”,用来捆住罪犯,然后挂在太阳下暴晒。柳荆藤中的水份极易蒸发,受热之后云雾缭绕,像在蒸桑拿,而越是如此,就越容易吸收太阳光,温度飙升,让柳荆藤变得像烙铁一样烫,罪犯全身被烙下无数的印记。这是一种净化灵魂的方式。
同样的犯罪案件在缙云县已经发生了多起,凶手在选择目标上是随机的,看不出动机,似乎只是为了发泄某种情绪。警方调动了大量警力,却没有丝毫进展。
看起来像是一起颇有故事的谋杀案,可能涉及某种宗教仪式。不过跟我们无关,至少,暂时跟我们无关。
仲马打完了电话,没过多久他朋友就来了。是个短发姑娘,额前的刘海随着风欢快地舞动着,她向我们冲过来时像一面张牙舞爪的风筝——安子语录。
然后她带我们去她家。说起她的狗,女孩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把手搭在蒙多头上问我它叫什么名字。同是爱狗之人,我很理解她的感受。
在仲马离开的这几天,事情又有了新变化。
三天前的傍晚,她给豆豆带狗粮去,发现地板上有几个湿湿的人脚印。古怪的是,这人的左脚不是人脚,而是像猫狗等动物一样,脚掌上有几个肉垫。按照那脚印的尺寸推测,如果是一只猫科动物,体型应该是成年狮子的两倍。
她不敢轻举妄动,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锁门的时候她看到豆豆四脚朝天躺在厨房的地上。就像你在逗自家狗时它一兴奋就会仰躺着,用四肢和你玩耍一样。在狗的世界里,这个动作表示心悦诚服。
毫无疑问,我们的重点都放在了那些脚印上。
到了她住的地方,是那种比较老式的住宅区,没有门卫。我们沿着陡峭的石梯走进一处四面楼围起来的小花园,没有我想象的那种脏乱,旧了点,但很整齐。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异常茂密。院子的左右两边是供居民休闲的茶馆,几个面无表情的老太太在打麻将。
我绕着院子看了一圈,在一颗桂花树前停了下来。树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红尾画眉鸟。我一靠近它便张开翅膀,疯狂地扑腾起来,一边发出嘎嘎地怪叫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茶馆里探出头看了我一眼,神情不悦。我刚想迎上去,仲马拉了拉我,摇摇头。我犹豫了一下,对老人一笑表示歉意。
“什么情况,我看你俩眉来眼去不对头。”我们从花园角落的木楼梯继续往上走,安子在我后面嘀咕道。
我咳嗽了一声,没说话,心里波澜起伏。
我知道活脉在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后很可能就会导致现在的情况,但只是单纯地了解过,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活脉,重点一个活字,处在活脉范围内的一切,除了人,都成了一个整体,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两个物种,一是人,另一个就是活脉本身,且生来便是死对头。
那只画眉,也许是活脉这头怪兽的一根手指头,不,算不上,只是一根汗毛。仲马不让我跟老人说,是因为只有一种方法能帮他,那只鸟得死,但他肯定不愿意,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他的命运会怎样,和我无关,从他的面相来看,生脉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后来我从仲马朋友那里知道,其实这个“老人”才四十多岁。
他朋友住在三楼,开了门之后我们让她先不要进去。如果这房间里有脏东西,女性的属阴体质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我进去之后,没有看到她说的脚印,有一股湿霉味。房间的布置十分不妥当,玄关、卧室的方位、墙壁的色调,整个给人一种非常乱的感觉。尤其是墙,一眼望过去似乎不是平的,而是坑坑洼洼,像埋了什么东西。
不需要多看,问题肯定出在房子上。
不同的地方受活脉影响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比如那只画眉,比如这房间,可能是更加敏感的点。这些点可以是任何一样东西,因为活脉导致阴阳失衡。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存在,比如死人。有的人死后并不会去天堂或地狱,而是在生前住过的地方流连。一般情况下我们看不到,他们也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但如果阴阳能量倾斜,平衡被打破,如同打开了一道未知之门,事情就变得无法预料了。
我跟仲马交流了一下看法,他也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房间本来就不干净,只是一直都没人意识到,最近才表现出来。
从我们进门,那只泰迪就蹲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冷地盯着我们,没有任何表示。我们打算先出去准备必要的道具晚上再来,现在大白天,有东西也不敢现身。
但就在这时,那只泰迪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朝蒙多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它的喉咙。然后我看到一只巨大的灰色脚印出现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