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三中上午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一点半上课,中间休息的两小时单是去个食堂吃饭就要耗去大半时间。
食堂里人声嘈杂。交织来往的都是人,刷卡、交谈声嗡嗡地响个不停。
“这是什么?”赵健看了一眼餐盘中的土豆丝,半躬身问玻璃窗内的打菜阿姨。
“土豆肉丝。”手持长勺的阿姨并没抬眼。
“什么土豆?”赵健耳背似又问了一遍。
阿姨不耐烦地抬眼去看说话人,“土豆肉丝!”
“哦,原来它叫土豆肉丝?我怎么就没见到肉丝。”赵健没给怔愣了的阿姨观察自己相貌的时间,以免日后连土豆丝都没得吃就匆匆地端起餐盘离开了打菜窗口。
他与排在队伍里被自己“土豆肉丝”梗逗笑的人,嬉笑应和了几下,就伸直脖子四处搜寻空位了。
“我来,我来,”小跑而来的赵健在丫丫和小刀对面位置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帮丫丫把菜里的肉丝肉片往自己餐盘里挑。
丫丫是素食主义者,吃了肉就会犯恶心,通体不舒服。
“多吃点,”小刀端起餐盘,把丫丫刚才挑到自己餐盘里的肉也都扒拉给了赵健。她是能荤能素,均衡饮食。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俗语,在赵健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得倒了验证。丫丫和小刀带着从虎口中抢下的饭菜,在饭后穿过后花园,去了英语角。
英语角和后花园其实是一体的。
后花园最靠里的一块地方,有一个八角亭。每天早上都会有同学在以八角亭为中心周边诵读英语,就得了这么个英语角的称呼。
两个厚纸板靠在墙角,搭凑起了一个不规则的空间,下面猫着一个前脚绑着纱布的猫儿。
“慢点吃,”小刀一只手抚着猫儿的背,一只手轻轻地去解纱布。
丫丫小心地探头望着,好像她靠近点,猫儿的伤势会加重一般,“应该好了吧。”
猫儿却很喜欢丫丫,直往她身边凑。
小刀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念一想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就嗯嗯地点了点头。
上个月的最后一天,是天雷滚滚,闪电霹雳,暴雨如注。若是有前奏也倒罢了,偏偏前一秒钟还是艳阳高照的天。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象掀起的风浪在本市的历史上写下了百年历史上的第一次台风灾害。这只猫就是在那天被连根拔起的大树砸伤的。
丫丫伸手过去扒了扒猫儿伤口处的毛发,“呀,看不见伤口了!真好了。”说话间,她已经把猫儿抱在了怀中,轻柔地抚摸起来。
微微出神的小刀,面对兴高采烈的丫丫敷衍地回应了一声,“嗯,好了。”刘一刀也是在那一天被撞断了根肋骨,他人没修养几天就火急火燎地开门营业了。期间每每问他身体如何?他总会拍着胸膛说可以再活五百年!看他今天说话中气十足的模样,也许身体是真无大碍了。
小刀想让老刘搬去跟自己同住,一是想让他戒赌,二也是便于照顾。她与父亲嘴上再不和,终究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
可他就是不愿意搬来与自己同住。也是奇了怪了,她这个亲爸明明就是爱慕虚荣又重利的人,白白给他豪宅住,他偏又不同意。
原则上,高中学生都需要在学校晚自习,但市三中是不强制走读生一定要在校晚自习。
下午放学后,身为走读生的丫丫没有着随大部队蜂拥前往食堂或小餐馆去觅食填肚子,而是提上书包回家。
“舞蹈你既然可以编排,当然也可以跳了。”金丫丫今晚要留下来排练舞蹈。她不开心地嘟起了小唇,蹙起了眉,小刀明明是能歌善舞,可学校的大小文艺演出她都只是在幕后忙活着从不上前台。
“舅舅说不准我贪慕虚荣,留恋那些缥缈的东西。”小刀说得云淡风轻,一双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金丫丫。
如此狭隘的观点既是舅舅说得,那金丫丫是毫无体抗力的抿了抿唇,相当赞同的点了点头。“舅舅说得对,”她不免埋怨起了小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她早知道舅舅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她肯定不会报名参加文艺表演的。
“你也没问过我呀。”一眼看穿了金丫丫的心思,刘小刀不免向后仰了仰头,“我劝你省省心,做我舅妈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金丫丫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舅舅是不婚主义者!”小刀是没告诉过丫丫她曾隐晦地催婚过舅舅。
“不婚就不婚,”金丫丫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可以谈恋爱啊,也可以生孩子,我不介意。”
小刀撇了撇嘴,金丫丫对做自己舅妈的执念实在是太深,向左边的校门口走去,“我走了。拜拜。”
金丫丫不情愿地顿住了脚,她得去舞蹈室,舞蹈室要直行,“明天早上记得等我。”
小刀没有停下快步向前的步伐,只是对身后的金丫丫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出了学校的小刀没有往半岛花园的方向走,而是踏上了去往老刘天地酒家餐馆的路。
“刀姐,刀姐,”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刀回头去看,就见赵健兴匆匆地跑到近前。“看看,我的新买的。”他说着就把手中的一把短刀送到了小刀面前。
“怎么不是剑了?”小刀拔出刀鞘中的刀,挥了挥,有模有样地砍出了几个简易招式,“还挺顺手的。”
“何止顺手,你不看看是谁选的。”赵健毫不谦虚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剑神!”
说着话,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指长的刀,在空气里哼哼哈哈地横七竖八地砍了几通,“刀剑本一家,”他以一个自以为的帅气姿势收尾,“最近刀可比剑火!”当红女星沈路欢主演的那部不知道叫什么刀的武侠片,正在热播,催火了刀文化。
为了实现全家人都不支持的侠客梦,赵健自力更生地成了学校里投机倒把的移动商贩,倒卖各种可以倒卖的东西,包括令人难以出口的女性卫生用品。
赵健的家就住在天地酒家附近的小区里,跟小刀同路。一路上,他是滔滔不绝地向小刀免费讲解各种刀剑经,小刀并不觉得厌烦,反倒是觉得很涨知识,不时地附和几句。
“先不说厨师是不是我们老刘家是祖传的,”被小刀叫到一旁坐着休息的刘一刀,并没闲着,手里正削着土豆,“就说你一个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怎么能不会做饭?再说了,你可是我们神刀——刘一刀的亲生女儿!”
小刀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的亲爹是有病,比如神经病。唉,看在父女亲情的份上,还是换句好听点的,是他过于传统,过于固执祖训。
“亲爹大人,你能不能换个话题,”小刀抡起菜刀,重重地砍了砍菜板上的肉,“说点新鲜的。”
见女儿不愿意听,老刘这个孤家寡人也就咽了口吐沫,就改了话题,“这里的菜都是新鲜的。”
小刀白了刘一刀一眼,指望自己老爹改变那是不可能了,只能是自己去适应他。
刘一刀探头瞅了瞅外面的天色,视线又左右逡巡了一轮,“今天没带保镖?”
“早就没有了,”小刀的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活。舅舅就只有妈妈一个妹妹,妈妈呢,又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舅舅一直很宝贝自己,不想让自己这个外甥女受到任何伤害。
从她上幼儿园开始,舅舅每日都会派车接送她上下学。车是豪车,人是训练有素的人,太高调了,不太适合小刀低调的性格,而且容易适得其反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在小刀合理的建议下,舅舅同意了不高调接送,但必须有人暗自护送。
小刀也接受了,毕竟女生惨遭毒手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尤其像她这样集美丽、聪明与可爱于一体的女生,实在是太招眼。
一本正经的自恋,也是小刀的专有属性。
“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小刀的提议下,舅舅去年就撤下了每日护送小刀的人。
天色稍微暗了暗,刘一刀就把小刀赶了回家。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行夜路。虽然通往半岛花园的那条路的夜晚路灯密集,完全可以媲美明亮的白日。
半岛花园是别墅区,家家户户是独门独栋式。
小刀的舅舅天元喜欢静谧的生活环境,不喜被人打扰,就把周边几户别墅一并买了下来。
已经打过电话告诉晚饭不回来吃,刘伯就没给小刀准备晚饭。舅舅一向主张可以过富裕生活,但绝不能铺张浪费。
“舅舅呢?”换好鞋子的小刀,扫了一眼宽敞的客厅,“去武馆了。”后面这句不是疑问的猜测,而是习以为常的肯定。
舅舅除了工作之外两大爱好,就是阅读和习武。他特意在一水武馆里设了一间书房,阅读与习武相辅相成,无缝对接。
“我做作业去了,”小刀端起一杯水,自顾自地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今晚要吃点什么?”刘伯明知小刀会任由自己安排,但每日依旧会惯例地询问声,得到一如往常的答复后,他便离开客厅去安排宵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