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里的夜色极为浓郁,夜晚也极为静谧。
刘一刀懊悔不已,像哄婴儿一样哄着背上哼哼唧唧的闺女,“乖,乖,不哭,不哭啊,马上就到了。”他还刻意地抖了抖背,真当小刀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
小刀的哭腔更为明显了,“你是不是我亲爹,故意的吧。”
“说什么傻话,”刘一刀急匆匆地走着,并不理解他女儿的意思。
“你别抖啊,我腿疼。”
“哦哦,看我这猪脑袋,”刘一刀像个恍然明白过来的傻瓜,“不抖,不抖。”他正了正身子,不抖了,也注意迈稳脚下的步子。
越是注意,越容易出错。刘一刀脚下踩到了凸凹的物体,叫一歪,身体跟着失去平衡,就听着“吭”的一声,下倒的刘一刀刹住了车。
小刀的脚戳到了地面,吃痛地叫了一声,不悦地回了句,“没事!你能不能走稳点。”
她感觉得出自己老爹这一摔,也受了伤,就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来,“我自己走,别再把我给摔了。”
“不会,不会摔了,”刘一刀箍着小刀双腿的手更用力了,用腿撑着身体背着小刀站了起来,“别乱动,马上到了,”他下步走得更为小心。
刘一刀的手机开着电筒模式,把两人弄成了夜色里移动的光芒。这么一摔,似乎让人记起了什么。
“我亲爹啊,你怎么不开车!”
“啊,哦,”刘一刀也恍然,“忘记了,太着急了。”他双手向上用力,把闺女往背上送了送,“走大路远,走小路近。”
小刀虽然不常回来,但对于对通往前村大杨卫生院的路是有印象的。开车也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走小路,路难走先不说,重点是有狗。
养孩子到真不如养条狗。年纪大了,子女没见几个陪着的,倒是狗十分忠臣的陪伴左右,晚上还能护个院什么的。
“旺旺——”也不知道谁家的狗先飞吠了起来,随后狗声就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乌鸦嘴。小刀悔之不迭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她怕狗,她老爹也怕狗。总感觉感觉狗就要挣脱开了套绳,下一秒就会直接冲过来。
刘小刀尽量走在远离狗吠声的地方,轻声轻脚地小跑起来。小刀提着气,尽量不呼吸,以求减轻自己的重量,好让她老爹跑快点。
村里的卫生院不是通宵营业,但有人敲门,值守的医生还是会开门的。医生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两人,刘一刀就急匆匆地把开了点门缝的门撞了开。
“我女儿上午大腿被砸了一下,现在是又红又肿,还有淤紫。你给看看。”
村医是老医生,认出了刘一刀,心里的那点警戒心就彻底放了下来。他看了看小刀的腿,有连摸带捏地从外检查下了腿骨,“骨头没断。涂点药,休息两天。”
“谢谢,医生。”听到骨头没断,刘一刀是舒了口气。
“你怎么了?”医生的眼睛瞄了瞄刘一刀的膝盖处。
刘一刀右腿膝盖处的裤子,又擦痕,又灰尘,还有血迹。来的路上,他那一跤,是摔得直接跪下的。
那“咚”地一声,现在回想起来都疼得慌。刘一刀确实感觉到疼了,抬起了右腿,左腿单跳跳到了病床边坐下。
“医生,出血了,”刘一刀哭戚戚地把裤子往上卷,因为血黏住了裤子,裤子和皮肤就被连在了一起。
刘一刀藏着砂带的腿,直愣愣地伸着,他的一双手有节奏地上上下下帮下小刀揉着红肿的腿。
医生弯身过来,小心地帮着把裤子和皮肉发分开。然后小刀就听到她老爹叫的那个是撕心裂肺。
小刀的双肩松了松,看着她爹的伤口,她能感觉出他的疼,但面对一个七尺男儿能哭成个孩子样,却也是够让她无语的。
“酒精消个毒,你躲什么。”医生一只手拿酒精,另外一只手要来压刘一刀的腿,但被刘一刀躲开了。
“我怕疼,不要酒精。”
“别乱动!”小刀敏捷地伸出手压住了她爹的腿,没好气地喷了一句,“消消毒!”
“你这个,哎,”医生对刘一刀摇了摇头。
在医生和小刀的合力作用下,刘一刀哭得真叫可怜。他就像被强迫打针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妈妈一样抱着小刀。
两个人都伤了腿,医生就好人做到底,要用电动三轮车把两人送回去。跟医生闲聊了两句父辈的事,都是认识的。
“听你妈说你在召南开饭店,”
“对,对,”刘一刀来了精神,开始了他身为拥有几十家连锁饭店老板的模式。
靠在刘一刀胳膊,仰头看看天上星星的嘲讽地哼了一声。要说她爹啊,吹牛嘛,吹得也算缜密,他没有跟人家说自己经营的是什么大饭店,他“旗下”的那些个饭店,都是弘扬传统“味道”,藏在小街小巷里,不容易被人追查。就算遇到几个较真的,也无从反驳。
曲曲弯弯的水泥路,在黑夜中显出亮白的颜色。
“嗳,胡大娘?”
刘一刀的妈,姓胡。这会儿正站在路边。医生把三轮车停在了她身侧。
“老娘,你怎么在这?”刘一刀站起身,一只腿踩下了车,“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奶奶对刘一刀说着话,眼睛却看向小刀。
奶奶等候在去卫生院的路上,理应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温情画面,可小刀在大晚上地对上亲奶奶的眼神心里是不由地有点悚。
“上来,小心点,”刘一刀把他老娘拉上了三轮车,“做好,手抓着这个栏杆。”
小刀瞄了一眼奶奶,就背过了脸去。感觉到了祖孙二人之间的不悦气氛,刘一刀就打起了圆场。
“小刀的腿没事,不用担心。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走这么远接我们。小刀,你看,奶奶担心的觉都睡不着了。”
奶奶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表情似在说,“我担心的是你。”
无论如何,奶奶能以六十岁的高龄等候在路边,小刀的心都是暖的。回去的
路上,她有别过头去看奶奶,只见奶奶就是紧紧地盯着刘一刀,生怕别人把他儿子偷走似的。
时间已近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