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到纽约的飞机在香港中转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至于离开机场，两个人在机场解决了午饭问题，逛了一会儿免税店。

纪轩望选了一款香水，在试香纸上喷了一点后轻轻甩了甩，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微微垂眸思索着这款香的味道。睫毛轻轻颤抖着，再次捏着试香卡的细长手指送到鼻尖，看起来有些犹豫，却又好像有点满意的样子。

一旁的顾尚谨双手插在马甲的口袋里，脸上的表情比起是在高档店铺里的无所适从，更像是无所事事。

站在纪轩望身边的免税店店员的视线不可避免的从看起来从容优雅的纪轩望身上挪到了他身边的顾尚谨身上。顾尚谨背着书包，和穿着大衣的纪轩望完全不同，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卫衣，胸前还有用绿色线头绣上的fortune，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马甲，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匡威的流星厚底鞋，头上带着一个印着商标的棒球帽，看起来就是个学生。

两个人站在一起虽然有点微妙的不协调感，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突兀。

顾尚谨抬着头四处张望着这家香水店的装潢，除了漂亮的瓶子外，顾尚谨感受不到这家店的什么魅力。他看起来很是茫然，想象不出那些生活里没怎么见过的植物的香味，甚至有些英文还是用手机对着一个个打字搜索才知道的。

纪轩望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奶黄色的围巾，里面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配着一条黑色宽松牛仔裤，单肩背着一款gucci的大号托特包，看起来时尚又简约，丝毫没有炫富的样子，却无处不显示着他的轻奢感。

“你闻闻。”纪轩望拿着试香纸，递到顾尚谨的鼻尖，顾尚谨被纪轩望唤回神，捏着纪轩望的手腕，把试香卡送到自己鼻尖前，轻轻嗅了一下，露出了不太感冒的表情。

“我闻不出名堂。”顾尚谨耸了耸肩，掂了一下自己的包，“你喜欢就好。”

纪轩望再次把试香纸放在自己的鼻尖嗅了嗅，自顾自地开始说话，“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喜欢吗？”

没头没脑的。顾尚谨握着纪轩望的手腕，把他的手抬到自己的鼻尖前再次嗅闻，依然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大概吧。我不太懂。”顾尚谨耸了耸肩，盯着纪轩望的侧脸。

纪轩望脸上则带着喜悦的表情，“很适合你，香根草，佛手柑，都很适合你。特别是香根草，真的。”

是吗？佛手柑是橘子吗？顾尚谨没敢在免税店店员面前问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纪轩望结账，填写了在美国预定的酒店的地址。

两个人离开了免税店，坐在了候机大厅里，纪轩望手里端着一杯冰拿铁，盯着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刚刚买了香水看起来不错的心情，在此时倒是没有那么好，看起来倒像在忧愁什么。

顾尚谨跟他隔了一个座位，将头上正戴的棒球帽倒扣在脑袋上，扭过头盯着纪轩望，看了一眼他这一身打扮，想起这一个月以来，纪轩望所有的穿着打扮和带着的包。

“做金融很挣钱吗？”顾尚谨没头没脑地提问，让纪轩望愣了一下，他眨巴着眼睛，注视着顾尚谨的脸。

他看起来很认真，那张还能看得出稚嫩、带着点肉的脸上露出了纪轩望很少见的认真的表情。

“还行。”纪轩望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自己这个职业的挣钱问题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打扮，“这看起来有点夸张吗？”

“倒不是。”顾尚谨转过头，没去在例会些什么，只是沉思着，轻轻叹了口气，“好闷啊。”

闷？纪轩望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脸上也露出些无奈的表情，“可能吧，人有点多了，马上就上飞机了，一会儿就好了。”

顾尚谨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个座位静静地等到通知登机。

顾尚谨跟着纪轩望来，是没有询问他的计划和旅行的目的地的。除了拿到机票知道落地在纽约的肯尼迪机场外，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道。

顾诗茵还在世时，他倒是经常能在假期时，跟着职业是风景摄影师的顾诗茵四处旅行，见识除了那些著名景点之外的某个地方的独特美景，美国他也是去过三四次的。之前还被纪安和带着去西海岸参加了学术交流大会，虽然他只是在纪安和的交流大会结束后，跟他在西海岸的洛城转了两三天罢了。

“你去过美国吗？”纪轩望意识到两个人谈话的氛围突然冷了下去，主动挑起话题，他轻声询问着顾尚谨。

虽然这话应该在决定目的地之前问。

“去过三四回吧，纪叔叔带我去过洛城，我妈带我也多数是去西海岸和中部地区，那边拍风景更出片。”顾尚谨漫不经心地应答了一句。

纪轩望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提问了，“你觉得美国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敏感，顾尚谨一时间没懂纪轩望想要问什么，于是转过头盯着纪轩望的侧脸，很是迷茫，轻轻蹙眉歪了歪头表示自己的疑惑。

“我是说风土人情什么的，因为你也去过美国了。”纪轩望的表情带着些许的尴尬，似乎是担心顾尚谨误解自己的意思。

“就……”顾尚谨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连回答都变得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理解也尊重吧。毕竟是人家的国家。”

“哦……”纪轩望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再次沉默了起来。

飞机飞了16个小时才落地纽约，正赶上纽约时间早上十点，两个人推着两个行李箱，回到了酒店里。

放下了行李箱，纪轩望拿着手机，注视着屏幕上的行程规划，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坐在床边玩手机的顾尚谨，轻轻抿了抿嘴角，“洗个澡，我们待会儿去吃饭，下午了我们去看看纽约大学，怎么样？”

纽约大学？

去纽约不去看时代广场，不去看大都会，不去看帝国大厦，先去纽约大学？

“纽约大学有什么好看的吗？”顾尚谨不可避免地发出了这个提问，随后他看见纪轩望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顾尚谨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起身拉开了行李箱，拿着换洗的衣服进到浴室里去了。

纪轩望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顾尚谨，盯着顾尚谨带着洗漱用品去浴室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挑起眉头，转过身，拉开了酒店的窗帘，看见了纽约繁华的街景，原本因顾尚谨提问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纽约大学是纪轩望根据顾尚谨的成绩能选到的学校之一。他曾经把顾尚谨的成绩拿去给其他机构的人看过。那些留学机构的人推荐他去美国或者西欧的发达国家留学，认为他可以走医学或者其他理科专业，虽然不知道顾尚谨到底喜欢什么，但纪轩望也认为选择理科专业总归是好就业，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只要顾尚谨能表现出对这几个大学有一点好感，自己就能顺着话题说到让他去留学。

纪轩望虽然心里隐约觉得对不起顾尚谨，但这是一个对双方而言都好的方案。顾尚谨能接受到更开放更先进的教育，而纪轩望也可以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两个人漫步在纽约大学的校内，走过华盛顿广场，两个人步入了纽约大学的校内。在校内漫步，能看见很多学生依然在赶课的样子，顾尚谨兴致恹恹，并不太关心别人的大学生活。

纪轩望走在路边，盯着顾尚谨的侧脸，开口询问起，“你大学想考哪里？”

顾尚谨没想好。

他是真的没想好。也许他曾经想过，不管是去学数学，出来当个老师也好，还是学计算机，出来当个程序员也好，似乎对顾尚谨而言都有些无所谓。

顾诗茵给他留了充足的遗产，以美元为计算单位。顾尚谨并不愁钱的问题，所以他正在考虑自己喜欢点什么。

自己喜欢摩托车，也许汽修也是一条路子。但不管那条路子都好像没什么差别。

顾尚谨没什么需要的，目前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你看，他们。”纪轩望看见了顾尚谨头疼苦恼的样子，伸手指向在校园内玩滑板的一群学生。

都是金发碧眼的白人，亚洲人虽然也有，但不算多。

“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玩儿一会儿？”

“那你呢？”

顾尚谨扭头看见纪轩望身上穿着的风衣和皮鞋，直到他不会根子一起去参加这种活动，便问起纪轩望的打算。

“我就到处转转嘛，也没什么事情，你就跟他们去玩儿一会儿吧？”

纪轩望把话说成这个样子，其实很刻意，也很可疑。

顾尚谨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哦。”

“待会儿晚饭了我给你打电话，别吵架，凡事人这一点，毕竟我们这是在外面呢。”纪轩望说着，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顾尚谨的肩膀。

两个人在路上分开，纪轩望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手机屏幕上是来自某位madam的短信。

写了一串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