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辉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顾尚谨。他还以为自己不会遇见顾尚谨了呢。

但是人活着哪里有不会相遇的可能性呢？

顾尚谨站在大门前，看着方临辉搂着纪轩望细腰的手，甚是不快，眯了眯眼，不耐烦地咂嘴。

说来话长。

顾尚谨放假以来，经常在家里呆着，甚少出门。因此把纪轩望养成了一个回家吃饭的好习惯。如果单位有走不开的应酬，他也是能够用各种其他理由来开脱。

而今天却非常临时地告知了顾尚谨，他没办法回家吃饭了。

顾尚谨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气，“那好吧，工作嘛。你少喝点酒，伤身体。”

他很是乖巧地回答了纪轩望。

跟纪轩望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了纪轩望的弱点。

他受不了顾尚谨示弱的态度，因此顾尚谨会选择用示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像是他从街边捡来的小流浪狗一样，乖巧又懂事，处处显得让人心疼，直言他还是个孩子不用那么懂事也可以！纪轩望每次都很吃这一套，这一套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失效过。

“没事，公司聚会大家都在。不会多喝的。”纪轩望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想到顾尚谨独自一人在家吃饭就觉得心疼，“抱歉啊，应该提前说的。不过今天聚会完，开个小会，就放假了。我们去附近泡温泉怎么样？”

顾尚谨听见纪轩望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挂出了些许开心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自己点头对方是看不见的，才立刻带着笑容，“好，那我煮点醒酒汤等你回来。”

纪轩望耳边是顾尚谨温柔乖巧的话，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方临辉站在他身后，将纪轩望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干嘛啊。”纪轩望一拳捶在方临辉的手臂上，开玩笑似的。

方临辉微微眯眼，盯着纪轩望的脸，“谁啊。”

语气略带审讯感。

“尚谨啊。”纪轩望没懂方临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反而有些意外，“怎么了？”

“你还是没狠下心送他走。”方临辉有些失望，集训完没懂这失望从何而来。

又不是要送他方临辉出国留学。

“不是跟你讲过了吗。”纪轩望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不忍，留意到有人注意到走廊上的二人后，压低了声音，拉他去茶水间，才紧跟着开口说起自己的原因，“尚谨从小到大都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我说了照顾人家，又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要人家……”

“就是小猫小狗，养了一个月也得有感情啊。”

纪轩望说着，面露不忍，更是不理解方临辉为什么执意让自己送顾尚谨出国留学。

方临辉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注视着纪轩望，等纪轩望觉得有些发毛的时候才开口。

“你要知道，养个孩子可没那么容易。他现在是还小，等他长大了呢？他谈恋爱了结婚了，他找工作了，他生孩子了。哪一项不是你这个长兄操心的啊？你连送他出国留学都不舍得松手呢。”

“话说太早了吧？”纪轩望不懂这么早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早被摆上台面说，“他才18岁，在你我眼里看来就是个孩子。怎么就一下子又是找工作了又是谈恋爱生小孩了啊？”

实在是杞人忧天的发言。纪轩望没懂方临辉何出此言。

方临辉虽然是未雨绸缪的人，但却也不至于谨慎到这种地步，何况这事说起来都是纪轩望的家事，方临辉不是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人。

以前纪轩望主动提起来，还能被当成是方临辉帮朋友解难，但现在方临辉这样在态度，纪轩望很难认为这是方临辉替自己解难了。

“阿辉，你是不是年末压力太大了啊？”纪轩望很担心方临辉的精神状态，“你说的虽然对，但既然尚谨已经决定了，也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那就没什么可以值得操心的了。他虽然现在只有18岁，但是人会成长，而且他确实有自己成熟的一面啊。”

“未来？”方临辉捕捉到了关键词，发出了疑问。

“对啊，他说想去明大学金融，然后在明州找工作，不离开了。”

“不……不离开了？”方临辉皱起眉头，没懂纪轩望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啊，不离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有点高兴。

方临辉木在原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如同现在注视着方临辉搂着纪轩望腰的顾尚谨一样，木在原地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了。

“阿望喝多了。”

阿望？

顾尚谨听见方临辉的称呼后敏锐地抬起头，盯着方临辉的脸，神情间透露着些许不愉快，随后便从方临辉怀里近乎抢夺一样把纪轩望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顾尚谨从腋下抱着纪轩望，纪轩望趴在顾尚谨的身上，重量压得顾尚谨向后趔趄了一步，才稳住了纪轩望。

“阿望业绩好啊，而且很受大家欢迎。”方临辉说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纪轩望不算重，甚至和他183cm的身高相比，他62公斤的体重甚至也才刚刚够上正常的边。顾尚谨弯下腰，一把将纪轩望抱起来，抱回了屋子里。

方临辉不客气地跟着顾尚谨进了屋里。一进屋就发现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餐桌上摆着顾尚谨正在做的五三，方临辉低头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底气一样，轻挑眉头。

紧接着，他走了两步，走到了纪轩望的房间门口，顾尚谨正在照顾纪轩望。

纪轩望穿着西服外套，打着领带，虽然有些松开了，因为醉酒睡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算很清醒很好操作。只是脱下他的外套，把他塞进被子里就已经费了点功夫。

顾尚谨恍然意识到方临辉还在场，立马回过头，看见方临辉眼里带着些许贪婪地注视着睡熟的纪轩望，顾尚谨立马拉起了被子，挡住了纪轩望。

方临辉自知被发现了，却也坦荡，看向顾尚谨，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纪轩望的房间门口。

“谢谢你送小望回来，我打电话小望一直没接，还想着要不要去接他。”顾尚谨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对方临辉说话也算得上客气。

方临辉并不领这份情，他眼里依然带着些许不满，注视着顾尚谨的视线并不友善。

“我听阿望说了，你们去了美国，但你最后闹着他，他没忍心送你出国。”

敌意很强烈，顾尚谨已经感受到了，他轻轻挑眉，注视着方临辉，并没有第一时间跟方临辉争辩什么。

“小弟弟，我作为阿望最好的朋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的。”方临辉的话语里比起傲慢，更多的是不满，“阿望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你陪你，所以当他给出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方案时，你最好是别太想着你自己了。”

这话听起来让人很不愉快，顾尚谨微微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方临辉一遍。

“你是方临辉？”

顾尚谨从纪轩望那边听过这个名字。纪轩望的发小，两个人除了研究生时期是分开读的，其他时间基本都在一起。

方临辉听到顾尚谨提到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言语，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尚谨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和小望住在一起，我照顾小望要多一些。如果你是因为之前小望本能去的项目组，结果由于我的因素没能去成，而替他打抱不平的话，你最好还是先问问他的想法。”

他的回答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方临辉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顾尚谨，看着顾尚谨一脸坦然的样子。

“我能给你唯一的忠告是，别拖累阿望，也别想守着他一辈子。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方临辉压低了声音，这样警告顾尚谨。

182cm的顾尚谨在184cm的方临辉面前，略低了一点，尽管他穿着家居服，气势却不见比年长自己6岁的方临辉弱。他默默地抬起眼皮，注视着方临辉。

方临辉对自己有敌意，顾尚谨是可以想见的。但方临辉此时这样浓的敌意显然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朋友的范畴。

自己并没有会错方临辉的眼神，他确实是对纪轩望有别的想法。

这让顾尚谨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两个人即将爆发争执的空挡，纪轩望的房门突然拉开了。

方临辉愣在原地，看着纪轩望睁着迷蒙的眼睛，扫视过两个的动作，眉头紧皱着，而顾尚谨已经上前扶着摇摇晃晃的纪轩望。

“小望？你怎么醒了？”顾尚谨担心地问起来。

而纪轩望费力地瞪大了那双圆钝的下垂眼，死死地注视着顾尚谨，手指竖着压在顾尚谨的嘴唇上，顾尚谨的唇肉压在自己的牙上，让顾尚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话！”纪轩望突然大喊了一声，把顾尚谨吓了一跳。

顾尚谨跟纪轩望住了快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到纪轩望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

纪轩望说完这句话，向前歪斜了一下身子，顾尚谨连忙搂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在地。

“都闭嘴！”

明明没有人说话，顾尚谨有些疑惑地歪着头注视着纪轩望。

纪轩望却趴在顾尚谨的肩膀上，搂着顾尚谨的脖颈，纪轩望说话和呼吸的热气洒在顾尚谨的脖颈里。

他说，

“好静……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