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二人遇险狩猎被迫终止,连圣上都被惊动,一干人等在大殿等候。
白未已与范苍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御医已检查过,并无大碍,只上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
圣上换了便装,一脸怒火,刚一坐下便问道:“是哪家的奴才,这样陷害主子。”
盛万江上前一步,愧疚的说道:“府上家奴有眼无珠,不识十一王妃,还请王爷责罚。”
范苍萋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那小厮明知山上有坑洞,还诓骗她,心里着实气愤,偏着头说道:“那人真是心坏,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捉弄,难道不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盛万江低着头,脸色凝重,不过是个家奴他没有必要为其求情,便说道:“王妃所言正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我已让家奴绑了,就跪在殿外,听候发落。”
“我阿娘说,说谎骗人是要被拔掉舌头的。”范苍萋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此时圣上却开了口。
“那就照着十一王妃的话办吧。”此言一出,身边的宫人立刻走出去,准备传旨。
范苍萋一脸茫然的说:“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白未已拦住她,微微皱眉,正欲求情,却已听到门口传来杀猪般的嘶吼声,他轻轻将眼睛闭上,为时已晚。
当宫人端着血淋淋的盘子回来的时候,范苍萋几乎要晕过去,她全身都在颤抖,她甚至不能呼吸,一股血腥气息迎面而来。
眼前一片漆黑,她找不到出去的路,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突然一个人向她走来,咧嘴笑着却没有舌头,她大喊着挥手。
当她惊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蓁华苑,那熟悉的房间,松软的床,都给她些许安心。
白未已就坐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他,温柔的问道:“怎了,可是做噩梦了?”
范苍萋控制不住眼泪,就像洪水决堤,她拉着他的手臂,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我不是……”
白未已点着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人怎样了?”范苍萋还抱着一丝希望,可她知道流了那么多血,人一定救不回来了。
白未已没有回答,沉默着,肯定着。
之后的几日里,范苍萋都活在愧疚中,她自责内疚,总是噩梦不断。
白未已派人日日准备安神汤,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开导她。
范苍萋的精神时好时坏,府里甚至传出王妃疯了的谣言。
这一日,舒郡主不请自来,她看到范苍萋的时候有些惊讶,疑惑的问道:“你是真疯了还是装的?”
范苍萋今日才有些精神,却没有和她争论的心情,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看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舒郡主兴奋的凑到她身边,完全不顾及她现在的心情,夸赞道:“还是你聪明,想出这一招,圣上绝对不允许十一王妃是个疯婆子,我准备明日就进宫请御医来,你只要继续装疯,让大家都知道就行。”
“什么意思?”范苍萋被她说的有些混乱,阻止道,“你是说现在外面都以为我疯了?”
“当然啦,十一王妃被拔掉的舌头吓疯了,外面都是这么传的。”舒郡主沉思着,早已经计划好一切,“只要这样的话传到圣上耳中,你的婚事自然就不算数了。”
“然后呢?”范苍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担忧的问道,“会给王府带来什么后果吗?”
“应该不会吧,最多就是定几个丫鬟服侍不周,打几板子就是了。”舒郡主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哪里会有这么简单。
范苍萋站起来,仿佛恢复了往日精神,坚定的说:“这绝对不行,人命在你们心里是什么?竟如此轻蔑。”
舒郡主也火了,起身说道:“我这是在帮你,你反倒斥责我。”
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稍晚时候,白未已带来了些小玩意,想要哄她开心,却被一脸严肃的她拉到一旁。
“那人是否安葬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嘛?”范苍萋开门见山的说。
白未已见她主动询问才将之后的事一一告知,那日断气后,他已经请盛千山帮忙安葬,并给了家里人一笔银子,盛家不过是少了一个家奴也不会在意,王府管家已经在前几日挑了几个好的送了过去。
范苍萋听完陷入深深的沉默,她感激白未已帮自己尽量弥补,又惭愧自己遇到事情只知道躲在这里,父亲曾说过,“人皆会犯错,圣人错之悔之改之,常人错之认之避之,童子错之罚之教之。”
现在想想自己竟不如个孩子,她无奈的摇摇头,所有的沮丧都被白未已看在眼中。
他席地而坐,也让范苍萋坐在一旁,双脚随意搭在竹板上,夏日虽到,晚上的风依旧清凉。
“记得那一年,我十岁,宫中谣言四起,父皇大怒,要严惩造谣者,当时连带我身边伺候的人,一共十二个,全部掌嘴示众,有的被打的面目全非,有的奄奄一息,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的小猴子,被打的血肉模糊。”
白未已回忆着,眼神开始迷离,他仰头望着天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求情,拼命的求情,但父皇说若不如此,谣言根本无法停止,人言可畏,他一切都是为了我。”
范苍萋难以想象,一个十岁孩童面对这一切要如何应对,她抱住双腿脸颊靠在膝盖上,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给留下的人发了银子,让他们走了,我说我不需要人伺候,想要自生自灭。”白未已低下头。
“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皇兄带着元修来了,让他负责照顾我,教我礼节,陪在我的身边。”难怪大家都说王府管家不一般。
范苍萋想到自己曾出手重伤过管家,抱歉的说:“对不起,之前是我冲动了,难怪那时你那么紧张管家,我还以为你护短呢。”
白未已笑了笑,真诚的说:“我把他已经当做家人,可这样的想法只能藏在心中。”
范苍萋歪着头,想到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这里是金陵。”
心中不服气,金陵难道就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