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壶里的酒已少了大半。
舒窈站在身侧,是拦也拦不住,清秀的双眉深深紧锁,不由在心中暗叹道:这该如何是好呀。
只听“砰”的一声,祁蓁手中的酒杯顺着桌沿滚落在地,她身子倒在黄花梨木桌上,已开始抽搐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黑红的血,她伸着手紧紧攥着舒窈,面目极为挣扎。
此时,舒窈紧紧握着祁蓁的手,歇斯底里的喊道,“快来人啊,姑娘出事儿了,快去寻大夫来。”
夜深沉,总督府内的别院却灯火通明。
大夫整理着药箱,摇着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啊,侧夫人年纪轻轻就……还请节哀,望尽快处理身后之事。”
“大夫,您再看看吧,说不定我家姑娘还有生还的余地。”舒窈跪在地上,拉着大夫的衣袖,痛哭流涕。
大夫扶起舒窈,无可奈何道,“若能医救,我岂会不治?只是侧夫人中毒太深,怕是大罗神仙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见状,掌事陈管家掩着口鼻,满是嫌弃的挥了挥手,“还愣着作甚,快把侧夫人抬去义庄,若惊动了太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舒窈跑到祁蓁的床前,伸手阻拦道,“你们不能那么对我家姑娘,好歹她也是总督大人明媒正娶的。”
“一个侧夫人,就算是总督大人明媒正娶的,也不过是个妾。”管家皱着眉,睥睨道,“更何况,她现在已难改天命了,你若忠心耿耿就陪她一起去吧,别再给我闹事儿了。”
城外十里处的义庄,人烟稀少,毫无生机。
老旧的牌位横七竖八的供奉在大堂之上,两边结满灰尘的棺木随意摆放,垂落的黄丝带随风飘逸,简直荒凉极了。
冷风阵阵,迎面吹来,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舒窈跪在棺木旁,哭的梨花带雨,“我可怜的姑娘啊,你怎能这样就走了呢,让我如何向黄泉下的大夫人交代。”
“平日里你已受尽了二夫人的摆布,原以为嫁入总督府就能高枕无忧了,没想到新婚当晚竟出了这等事情,上天为什么要待你如此不公平呢。”
“你还如此年轻,本应该享受着人世的荣华富贵,可……”
此时,祁蓁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她听不清舒窈的哭诉,而眼前却仿佛出现早逝的娘亲,面目慈祥的冲着她笑,那笑容极为灿烂。
她想伸手去牵着娘亲,可无奈身体已不听自个儿使唤,她张动的嘴皮,却发不出声儿。依稀间,娘亲在耳畔低语道,“阿蓁,你定要不顾一切的活下去,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祁家。”
“你身上背负着使命,那失传已久的绣技还得靠你继续传承下去。”
这时,一阵马蹄声在义庄外停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率先跃下马,快步往里头走去,他披着黑色斗篷,手握着玄铁长剑,面容极为严肃,“表姑娘现如何了?”
顺着声音,舒窈慢慢抬起眸子,脸颊两旁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张口结舌道,“源侍卫,姑娘……姑娘已奄奄一息了,你快想法子救救她吧。”
源清从衣袖中掏出一盒小匣子,从里头拿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伸手就送入祁蓁的唇中,他眉头紧锁道,“此药丸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相信能助表姑娘渡此劫难。”
过了半柱香功夫。
棺木内,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祁蓁微弱的张开双眸,原本苍白的脸颊也回升了一些红润,她极为虚弱的开口说道,“舒窈,快扶我起来。”
舒窈紧紧握着她家姑娘的手,试图将她从棺木内扶出来,可折腾了一宿这精气神儿都惊去了一半儿,眼下早已没了实力。
眼见着主仆二人脚底一轻,要往后倒去,源清伸手稳稳的将祁蓁扶出棺木后,倏地撤手退后了一步,他低头垂眸道,“属下冒犯了。”
闻声,祁蓁抬起眸子望向他,却并无怪罪之意,她轻启着唇瓣问道,“不碍事,可你怎么在这儿?”
源清依然垂着眸子,脸色平淡不起任何涟漪,“将军得知表姑娘与总督大人的婚事,生怕会横生枝节,特地派属下快马赶来,可……”
“可终究还是晚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祁蓁暗自叹了口气,黑曜的眸子里也失了光泽,她转念又道,“只是有劳他费心,远在京城还牵挂着我的安危。”
漆黑的夜,无边的灰暗笼罩在周围,很快就能将发出的声音吞噬。
这时,源清伸抬手指向义庄外,语气平稳道,“表姑娘既已无碍,此地不宜久留,马车早已在外等候。”
确实,义庄这地儿本就留不得活人,待久了也瘆人的很。
祁蓁环抱着臂膀,倒吸了一口凉气,颔首道,“行,一切听你安排。”
步至马车前,源清伸手将祁蓁送上了车,自个儿骑着马往前头领路,车夫驾着马车随行,祁蓁晃悠的抬起手撩起车帘,瞧着窗外的方向,不禁有些疑惑,“我们这是去哪儿?不像是回江宁城的路。”
“去京城。”源清目光望着前方,启动着唇瓣说道,“这是将军吩咐的,怕你贸然回江宁仍无立足之地。”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回去,其实不是上策反而会打草惊蛇,中毒之事尚不清楚,倘若现在现身,不过是再次羊入虎口罢了。
话语至此,祁蓁背靠着软垫,捂着手炉,早已将事情想了个通透,“可是祁家知晓我中毒的消息,定会派人来寻的,到时候……”
源清眼眸深沉,似乎早已想法,“表姑娘,无须想的太多,属下都会安排妥当的”
顿时,车内也安静了下来。
舒窈望着她,瞧着那苍白的脸颊,又泣不成声的哽咽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如此委屈的。”
祁蓁偏过头来,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这怪不得你,一入内宅深似海,谁能料到我会遭此劫难,你不必为此自责。”
舒窈垂着头,将过错拦在身上,“若奴婢再机灵些,兴许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可是……”祁蓁轻咬着字儿,话到嘴边又顿了顿,她蹙着细眉,“舒窈,你说究竟是何人想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