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之后,仿佛又回到了往常不起涟漪的日子。
祁蓁端坐在绣架前,拿着绣花针在浅色的绸缎上刺绣,或许是心不在焉,在绣完收尾时,稍不留神绣花针就扎到了指腹,她自是觉得疼痛,一抬手就见血珠往外冒了出来。
于是,她将指腹含入口中,却不由的腹诽道:殊不知,如今他的伤势如何了?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为他包扎后,脑海里总是不经意间想起他,像是着了魔怔,挥之不去。可明明连名带字都不知晓,怎会如此?
舒窈端着点心从外头走来,瞧她这架势,不由眉心紧皱道,“姑娘,可有大碍?是不是又扎伤了手!”
话语刚落。
祁蓁抬眸,拿起桌边放着的锦帕,胡乱包扎了一番,“别大惊小怪,刺绣哪有不扎伤手的?”
“以前很少瞧姑娘这般,今日都扎伤多少次了。”舒窈将点心放在桌上,直径走了过来,仔细端详着她的成品,不由的猜测道,“莫不是在忧心进宫之事?”
自她闭门思过后,秋芷便寻了机会来找她,将这进宫之事细细说上了一遍,她听后也未拒绝,只是将这事儿允了下来。
可舒窈就大不相同了,总觉得自家姑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何必再去趟这浑水,为此事日日夜夜念叨了好几回了,这不又挂心上了。
祁蓁摇着脑袋,宽慰她道,“我怎会忧心,这紫禁城中的人这般多,又有何畏惧,况且还有烈哥在外照应呢。”
舒窈双手放在身前,小声道,“可是……”
话还未说完,祁蓁泛着眼眸,“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又抬手轻扣着她的额前,“倒是你,我不在的日子里,可别委屈了自个儿。”
舒窈颔首,微微欠身,“奴婢会等姑娘回来的。”
主仆相视,屋子里似乎又回归了安静,舒窈上前收拾着绣架上的绣花针,“姑娘,这儿是不是将血渍也染了上去?”
闻声,祁蓁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一抹朱砂红落在水中央,她拂了拂手笑道,“无碍,绣个水中倒影即可。”
舒窈颔首,在她身边候着,为她穿针引线。
祁蓁接过绣花针,思忖间开口询问道,“今日,将军府内可有何动静?”
舒窈为她添了一盏茶,不紧不慢道,“一如既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顿了顿,想起些事儿来,补充道,“只不过方才听厨子说起,用膳时可能会有客人到访。”
这时,祁蓁一怔,眉宇间透着喜悦,急迫的追问道,“客人?有说是何人吗?”
舒窈摇晃着脑袋,撇着嘴角道,“这哪能知晓,他们不过也是听上头指示罢了。”
转念一想,她的话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祁蓁倏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绣花针道,“我得去瞧瞧!”
见状,舒窈忙拽着她的手,张口结舌道,“姑娘,可你这山水图还没……”
祁蓁回眸,目光正落在那一抹红处,她拂手道,“拿我的胭脂来!”
舒窈快步走至内室的梳妆桌前,娴熟的拿起了膏状的胭脂,走到她跟前,双手奉上,“姑娘,你要的胭脂。”
原以为她家姑娘是为了补妆,才唤她拿来了胭脂,可仔细瞧着竟想不到还有这用处!
只见,祁蓁打开了胭脂,抬手在其中轻轻一抹,指腹满是绯红,随后这指尖的去处不是脸上,却是绣架上的山水图。
她将染着胭脂的指腹落在山水图中,如同蜻蜓点水却又恰到何处,待她缓缓抬起手时,那水中央的一抹倒影似真非假,看上去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出乎意料的收获,让祁蓁喜上眉梢,她咧着嘴笑道,“觉得如何?”
舒窈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赞扬道,“甚好,甚好,真是别出心裁。”
这时,祁蓁也不忘方才挂心的事儿,开口吩咐道,“还不把小厮的装扮取过来,快给我换上。”
舒窈一愣,硬是抿着嘴劝道,“姑娘,你怎又要换男装了,难不成又把将军的话抛之脑后了?”
祁蓁语气一软,上前就拽着她的胳膊,不停的摇曳着,“又不出门,就在院子里逛逛,小厮打扮也较方便,这紧要关头我可不会闹出幺蛾子事儿来的。”
舒窈狐疑,却也老实的将男装取了过来,熟练的为她家姑娘穿上,“此时不比往常,莫再给将军添乱了。”
祁蓁随手将桌上搁着的帽子戴上,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喉咙故作男声道,“我自有分寸。”
语音刚落,她就如同一阵风从屋子内闪了出去。
晌午的阳光委实好,不同于前些天的阴沉,这人儿的心情也是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此时,祁蓁背着手,学着沈烈的模样,握着身后的长辫,走过游廊穿过院子,正往堂屋处的方向款款而行。
那是沈烈用于会客之地,步至门口她自是不敢贸然进去,也只得趴在门外,向着门缝中瞧着一二。
许是心思都在屋里,这会儿秋芷站在她身后都全然没有察觉。
“你在作甚?”秋芷眉眼微蹙,拍着她的肩膀,低着声问道。
祁蓁不由一怔,回过身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忙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游廊下,不禁埋怨道,“秋姑姑,你怎走路也不出声儿来!”
“瞧你这见不得光的模样,莫不是藏了何事?”秋芷双手环抱于胸前,来回打量着她一身的小厮装扮,勾着唇问道。
祁蓁环顾着周遭,上前摇曳着她的胳膊,眨巴着双眸道,“我哪能藏了何事?不过是来瞧瞧哪位大人上门拜访。”
秋芷半眯着眼,抬手轻戳着她的脑门,扬着嘴笑道,“你这小妮子,何时对此事儿如此上心了?”
祁蓁垂着眼眸,粉嫩的脸颊倏地绯红起来,张口结舌道,“我……”
这时,秋芷勾起她的下颚,灵动的眸子仔细瞧着她,仿佛能洞察她的心思,“就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懂吗?”
“不必瞧了,那人不再堂屋,你且回屋呆着,倘若被将军看见你如此装扮,定要说上两句了。”
祁蓁撇过头去,少女的心事也如晒在暖阳的积雪,层层融化渗入地里,“可是……”
可话还未说完,秋芷抬手就堵住了她的唇,在她耳畔说道,“姑姑的话也不听了?我又怎会戏耍你呢!”
祁蓁颔首,将后半句话如数咽了回去,看着秋芷转身走去的背影,心中却突然忐忑了起来,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