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基础教育她立刻明白，这是腿部血液坏死的现象。

天知道这么一个瘦弱的妇人是怎么独自带着孩子撑过来的！这几天她没有过问为何母亲执意让原主顶罪坐牢，但她对自己的情意不像作假，也许，真的有什么苦衷吧。

穆唐知道古代流民生活极苦，可却不知惨烈到这种程度，事实清晰的摆在眼前，那伤痕累累的双脚刺痛了她的眼睛。

异族母亲或是察觉到了穆唐的目光，有些羞涩的缩了缩脚，不知到底在安慰谁：“等我们找到肥沃的土地和饮用的甘泉水，我们就定居下来，娘亲的脚就能好了，到时养我们羊牧马，剪下来的羊毛娘亲还能织布给你做漂亮衣服穿。”

为了不露馅，穆唐强忍悲痛，为那构化的美好蓝图绽放出苦涩天真的笑脸，连连点头，异族母亲见了，也愉快的笑了。

“啊！有狼！”

前方尖锐的惊叫声引起骚乱。

她掂起脚尖向前探去，七八头眼冒绿光的野狼呈包抄姿势慢慢露出整个身躯，身材矫健，腹部干瘪，看来多日未曾进食，口中的涎液滴答流下，森然地盯着惶恐绝望的人群。

母亲忽然浑身发抖，猛然抱住她，开始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语言，穆唐当她又是说胡话，没怎么在意，她突然扳过穆唐的头，神色惊恐却严肃，用汉语道：“安心，听着，娘亲爱你，如果你能活着，莫要恨你爹爹，如果能活着，去洛阳，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记住暗渡沙。孩子，坚强，要活下去。”

穆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要开口，只觉得后颈一麻，眼前发黑，直挺挺倒下，却被一个瘦弱的怀抱接住。

她的娘亲居然会武功！

娘亲亲了亲她的脸颊，接着穆唐觉得被棉被紧紧包裹，有人将她扔进深深的积雪，并不断用雪将她掩埋。

“啊！大家快逃啊！狼要吃人了！”

奔跑声，求救声，哀嚎声，血肉的撕咬声，吞噬声，外面构成了一副惨绝人寰的屠杀。

穆唐躺在深深的积雪之下，脸色惨白如纸。

异族母亲武功不低，那一下几乎让她全身麻痹，她对她没有防备，再加上身体极度虚弱，甚至来不及拿枪，就被埋在雪下。可是她着急啊，那些贫苦百姓怎么会是饿狼的对手，自己好歹会功夫。

屠杀还在持续，呼救声和哀嚎声却越来越小，直至只剩下那些饥肠辘辘的野狼不断吞咽发出的满足声，锋利的牙齿撕裂血肉，贪婪的咀嚼声咯吱咯吱，血从积雪上渗透下来，穆唐眼前一片艳红。

冰雪之下，穆唐浑身不能动弹。

过了许久，久到让她觉得时间都凝固，是穆唐上辈子加这辈子最难熬的时间。

等她发觉自己能动了，而外面狼群似乎已经离开，徒留北风呜咽，卷着片片大雪，肆意挥洒。

推开厚重的积雪，一截犹沾着血的粗糙手指正好落在眼前，入目之处一片腥红，残肢断臂，遍地都是。几只体态丰腴的大鸟低头啄食着地上散落的碎屑，这是残羹剩饭，它们吃的不亦乐乎，以至于根本不害怕穆唐这个活人。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连禽兽都会看人脸色了。

穆唐捂住嘴，胃里翻滚。

不是因为看见了残肢断体，实验室里活体实验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但这些，确是手无缚鸡之力普通百姓，只是贫苦百姓而已啊！

“呼哧呼哧。”有什么东西喘着粗气，并不断向她逼近。

穆唐抬起头陡然看去，正好和它四目相对，幽绿幽绿眼睛有些黯淡，嘴角仍旧残留着血液，毛色杂乱，有些脱毛，纠集在一起，竟是一头落了单的老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