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玉随手将衣衫又撕开了几个破洞，慢悠悠道：“你急什么，慎之说蒙吐阿奇那货会经过这里，就必然不假，哎哎，你别拉帘子了，风灌进来简直要冷死了。这破衣裳，一点御寒的作用都不起。”

这差事，还不如行军打仗来的痛快，阴谋阳谋什么的，还是慎之在行，沈从玉忘了一眼悠然喝茶的完颜西玦，将话又吞进了肚子。

及参将帘子放下，神态之间尽是兴奋，一蹦一跳道：“跟着四哥和沈将在这漠北流浪几天，得来的刺激比之十五年统共加起来还要多，就是刺客一波波的来，影响了我们进程，否则又何必跑到这犄角旮旯里等那蒙吐阿奇的现身。”

忽地，他又想起什么，一张嘴滔滔不绝:“唉对了四哥，刚刚那个黑衣人找你要什么册子，那暨州私盐走私一案不是早就交由刑部将所犯之人统统压到浮屠暗狱，不日将在宣鈭门斩首示众吗？怎么还会有余党做乱，难不成刑部办事不利，有漏网之鱼？哼！我早就说杜德才那软蛋一遇事就不行，待我回去就向父皇请了旨，革了他的官帽，这般墉才怎可担任刑部侍郎一职。”

完颜西玦笑笑，语气虽淡，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对及参的宠溺，解释道：“我曾暗中派人调查，暨州的余孽确实已经清缴殆尽，杜德才虽然懦弱，但也不是你所说的无用之人。那些人声称是世仇，不过是借着此案牵连甚广，欲盖弥彰罢了。”

“四哥你这样说，那那些刺客是谁？”

完颜西玦不再回答他，而是将目光移向沈从玉：“那刺客足底之靴，可是军器监甲坊署之物？”

沈从玉轻叹：“慎之慧眼，那靴底的一层钢铁包边，有细密的荆刺排列，可作为武器，亦可攀登，虽然是被涂成了暗色，还是逃不掉你的眼睛。此靴做工繁复，花费巨大，目前也只有皇城禁卫军能够享用，果然什么都让你猜到。确实是那人所为。”

言语之中无不是叹服。

及参不满，拉着完颜西玦央求：“四哥，从玉，每逢一说到此处，你们都讳莫如深的样子，到底皇城中的那人是谁啊，缕缕对四哥下手，跟那磨人的赖皮狗一样，此次四哥你们秘密来这漠北办事，都让他们摸到了行踪，爪牙还不是一般的广，父皇那么重权，为何就不知皇城中还有这般权势滔天的厉害人物，若是……”

闻言，完颜西玦喝止，阻止了他的猜测，看着一脸呆茫的及参冷冷道：“《农田大略》，二十遍，且回到盛京之后，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漠北一切，包括刺客一事。别忘了，你可是欺骗父皇偷偷跟来的，我……”

未等说完，及参突然睁大眸子，他知道犯了忌讳，惊慌道：“好好好，别说二十遍，就是一百遍都行！四哥四哥，饶命还不行吗，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说，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父皇我跟着你们偷跑出来的事啊！此事若是再传到母后耳中，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沈从玉裹了裹身上破烂的衣物，对着及参笑的一脸幸灾乐祸。这回去怕是要抄书抄到死啊！

及参心性单纯，而完颜西玦和沈从玉却老谋深算，这两人明里暗里说话都避开锋芒，也不让及参猜测，明明就是刻意瞒着他。穆唐瞧着这俩狐狸，一口一口猛地灌热水，嗯，保暖重要。

而完颜西玦看着穆唐，一脸“你看起来很有想法”的样子，穆唐灵机一动，马上回报嘿嘿一笑，两人看起来眉目传情似的，这下可惹恼了及参，身子一横，挡在二人中间，喋喋不休地警告穆唐，不要勾引他四哥。

此时，帐外远远传来一声凄厉鹰鸣，划破长空，随风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隐隐约约的马蹄征踏声如波浪卷沙，涛涛而来，由近及远，越发清楚。

是大军行至的声音。

完颜西玦突然站起，面色平静：“他们来了。”

匈奴大军乘骑悍马如洪水扫过，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之上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在雪浪中咆哮翻腾前去。

身披冷硬盔甲的匈奴士兵面目肃然，扬声清叱跨下骏马，长鞭呼啸抽着马臀，行如急流，整个场面恢弘而震撼。

转眼大军行至破帐林立的废营前，蒙吐阿奇拽绳勒马，战马扬蹄长嘶一声，稳稳停住。

“来人，去搜查一下，看有无可疑之处！”

蒙吐阿奇鹰眼扫过每一处，久经沙场的他磨砺出了诡谲多疑的性格，这般突兀而起的营地，让他心生警惕，定要前来查看。

穆唐与及参透过缝隙打量外面境况，为首的蒙吐阿奇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粗狂男子，身披黑色玄铁匈奴战甲，腰胯巨型圆月弯刀，刀鞘宝石累累，身价不凡，身形魁梧高大，满脸络腮胡子蓬乱，更显得此人放荡不羁，张狂本色。

“就是他了？”及参嫌弃地瞅着，自言自语道:“怎么跟个野牛犊子似的。”

穆唐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

一溜匈奴小将翻身下马，迅速穿行于各个帐篷之间，仔细搜查。

闻声帐外的搜兵已快至帐前，沈从玉低声轻道：“该出去了。”

说罢，适时掀开帐帘，拉着穆唐与及参便小跑出去，同时朝着蒙吐阿奇大呼：“这位首领可是右贤王部下蒙大将军？”

穆唐被强行拽出帐外，虽然身形狼狈，却面色无波，并不担心。而表面假装惶恐不安，似被吓到的及参却在底下狠狠掐了她一把。这厮和沈从玉一样，戏精的很。

“快装怕。”

穆唐听见他小声命令，转过头来，见她偷偷瞄他一眼，不为所动，这厮有些气愤，遂又掐了穆唐大腿，沉声命令道：“快装害怕！给我哭！”

穆唐哼道：“你教我怎么哭，我不会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