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下,好似永不停止。
呜呜呼啸的风由远及近,如冤死灵魂的悲鸣,漠北荒原这片群雄逐鹿的贫瘠土地,银装素裹,伪装的一片纯洁。
生活在漠北的匈奴子民,终于迎来了有史以来最难为熬的寒冬。
冰冻荒寒的平原之上,鹰鹫草兔蛰伏不出,除了因饥饿而游走觅食的狼群,还有身披白甲伪装前行的几队急匆匆的兵马。
暴雪继续,阴谋不止。
当穆唐终于筋疲力竭走回营帐,已是将夜,一路尾随而来的还有两只绿眸森森的草原狼,穆唐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只偷偷跟着而不反扑,兴许是之前她与老狼恶斗的残留气息吓到了它们,总之,直到她进入一个篝火明亮的帐内,它们依然不远不近的观望。
一进帐篷,她便体力不支昏倒过去,昏迷前甚至闻到了浓郁勾人的肉香,再加上一句那个叫参儿的惊呼。
有时候昏迷并非对一切全然不知,比如身上遍体嶙峋的创伤,严重冻伤的双脚,一经温暖的哄热,全身又痛又痒,好像一万只蚂蚁在给她挠痒痒,那滋味痛不欲生。
前半夜醒来,人处于浑浑噩噩,远处时时的狼嚎高亢悲凉,近处落雪簇簇有声。
一股淡淡的药材味道冲入鼻尖,让她陡然清醒了几分,这才发觉自己是趴着睡的,借着雪光,身上盖的是一件厚重的披风,极其保暖,檀香飘逸。
背上还被粗略撒了药粉,已经结痂,没那么疼痛了。
穆唐动了动,可以想象整个后背惨不忍睹,她只能转动头部,雪光皎皎,待看清一切,却蓦然愣住。
小小的帐篷里,没有灯光,却有光影浮沉,时明时暗,年龄最小的参儿靠着叫从玉的少年睡的极熟,甚至还吧嗒着嘴作出贪吃模样。而被唤作慎之的少年则独自坐在另一边,闭着眼,眉目间少了白日的阴暗,此刻略显沉静,角落里月光簇拥在他脸上,满目辉光,增添了明媚,少了无情,像一尊冷玉,透出一丝丝柔和的线条。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完颜西玦突然睁开眼睛向她看来,深夜中他的眸子漆黑发亮,流光四射,犹如万丈星芒汇于一处,又似潭渊之水清波微荡,越是华美,越是不安,盯的穆唐犹如芒刺在背。
明明是正直阳光的年龄,却像背负了命运的沉重,这个少年,更像是活在阴暗中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便错开目光。
“少年老成。”穆唐嘟囔一句,便再不看他。而他却淡然一笑,很快隐去。
穆唐不知道,那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时,总会觉得莫名熟悉,其实完颜西玦从东煌一路到漠北,见过的流民不计其数,却偏偏鬼使神差一样,救了她,甚至看到她背上的伤口,还偷偷为她上了药。
夜,继续在狼嚎声中慢慢流逝。
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她竟睡意绵绵,困顿驱赶了疼痛,一边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一边沉沉深睡。
“啪啪啪!”
有人粗鲁地拍打着她的脸,似硬要将她从梦境中托拽出来。
“匈奴女,匈奴女,快起来!死猪一样!喂!快起来啊!”
白天一路劳累,好容易睡着,困得要疯了,这谁又在耳边苍蝇似的聒噪不停,穆唐心中烦躁。
敢打扰老娘休息!
眼未睁开时就猛地朝空中挥出一拳,她起床气是极大的!
“啊!”
那人痛叫一声,紧接着撞到什么物什,噼里啪啦一阵响。
穆唐不明所以,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还未看清形势,脑袋上方一阵风力扫来。
她敏感地躲避,刚想再回击,思考了瞬间,又马上收手,任性地接下这一巴掌。
啪!
这不轻的一下将睡意全数扫除,她清醒着眼,宁可挨一下,也不能暴露她有武功的事实。
正对面及参捂着鼻子,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瞪着她,似要把她生吞入腹。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东煌的皇子?你好大的狗胆,我杀了你这野蛮的匈奴女!”少年陡然拔剑,朝她脖颈劈来。
一人挨一下,这不公平的很吗。
见势不对,穆唐抓起身上所盖的黑色貂裘挡那利剑,霎时间,剑啸划过,冷芒刺眼,只听“刺啦”一声脆响,貂裘从中间撕裂开两半,落于布尘的地面。
一时间二人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