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兮,黄雀在后也,道高一尺兮,魔高一丈也……
帝都长安,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大街小巷,井井有条,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天仙楼上,客似云来,来了走,走了来,一拨接一拨,直把酒楼里的几个店小二给忙得团团转……
霍去病从从容容登上天仙楼,东张西望之际,终于看到了酒楼的一个角落,拼命向自己挥手的十二少。
“一听说大哥要找俺商量小事,俺迫不及待冲进了天仙楼,等了大半个时辰,那个该死的店小二才给俺找了这张酒桌……”十二少忙不迭给霍去病斟倒热茶。
“不是商量小事,是商讨大事,这楼上人声吵杂,乌烟瘴气,怎是个商讨大事的好地方?”霍去病一本正经望了十二少一眼道。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天仙楼大名鼎鼎,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咱兄弟俩商讨大事,不拘小节,将就,将就……”
“呵、呵、呵,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大哥,小弟身无分文,只怕过于张扬也不太好吧……”
“哼,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我给你一盏茶功夫,不把天仙楼上的人全部赶走,大哥就把你给扔下这座天仙楼去!”
“这,兄弟明白,”十二少突然跳上酒桌,又跳又叫,“不好了,不好了,酒菜有毒,酒菜中下了毒……”
众食客抬头看见酒桌上的十二少涎沫乱喷,疯疯颠颠,又叫又跳,一下子全慌了神……
“哎哟,我要死了……”十二少从酒桌上直挺挺摔了下来。
“死人了,天仙楼上死人了。”不知谁人胡乱一叫,众食客惊惶失措,鸡飞狗跳,争先恐后涌下楼梯,推开拦阻的店小二,夺路而逃……
掌柜的气急败坏冲了上来,但,霍去病伸出了手,手掌打开,金灿灿的光芒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有店小二把天仙楼给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有店小二守住了楼梯,不让半个客人上楼;有店小二端上来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十二少狂吃猛喝,两脸红通通,嘴角沾满油:“大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
“皇上赏的。”
“皇上赏的?皇上为何重赏于你?”
“老公公把圣旨送进了将军府,请咱带领公孙敖将军和两百名禁军,押送五万两白银军饷去雁门关。”
“啊,雁门关?那里盗贼猖獗,匈奴骑兵四处抢掠……”
“盗贼又如何,匈奴骑兵又如何?!”
“只怕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故而,我向老公公请要一名副将,随我一块前去雁门关。老公公说:除了卫将军,悉听尊便。”
“大哥要了哪一位禁军将军做副将?”
“你!”
“俺?”十二少脸色骤变,“俺贪生怕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知道兄弟你贪生怕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故而取你为副将。”
“啊?俺不去,打死都不去……”
“难道说,兄弟忘记了当年曾指天立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骗大哥,俺当年指天立誓时只说了‘有福同享’,故意漏了‘有难同当’不曾说……”
“呵、呵、呵,烂泥扶不上墙!不过,一人一条命,难道说,你十二少的性命就比大哥和一众禁军的性命要珍贵不成?不去倒好,免得将来出人头地,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大哥,俺十二少思前想后,还是愿意跟随大哥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封妻荫子……”
“哼,你这小子一味钻营取巧,见风使舵,居心不良!”
“大哥,俺吃了上顿,没下顿,穷怕了,只求跟在大哥身边,讨碗饭吃……”
“好了,你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大哥暂且把你收留在身边,带你一块去雁门关。只不过,令行禁止,军法如山,你好自为之。”
“俺晓得,晓得,大哥,来,小弟敬你一杯……”
“一杯不够!”
“小弟敬你三杯……”
“三杯也不够!”
“小弟舍命陪大哥,敬大哥一坛酒……”
“呵、呵、呵,咱俩喝完一坛酒,一块到北城门外的禁军前锋营去。”霍去病呵呵笑道。
一坛酒喝完,霍去病让掌柜叫来三辆牛车,抬上二十坛美酒和数盘熟肉,慢悠悠向北城门外的禁军前锋营驶去。
三辆牛车驶入禁军前锋营,把酒坛和熟肉摆放在中军大帐前,随后又慢吞吞原路返回城里去。
“去病,这么多的酒肉,你这是……”禁军将领公孙敖从中军帐中走出来,用惊诧的目光望着霍去病。
“公孙将军,从明早起,你我二人带领禁军押送军饷前去雁门关,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马虎不得,这美酒更是半滴不能沾。如今,去病运来二十坛天仙楼美酒,暂且让前锋营禁军解解渴。不过,你等千万别把二十坛美酒喝光,等我与十二少到后帐中睡一觉。睡醒后,还要继续喝酒吃肉。”霍去病说罢,扶着醉眼矇眬的十二少往后帐走去。
前锋营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众禁军你争我抢,狂吃猛喝,大吵大叫,营寨里一时间酒香四溢,热闹得不可开交……
当一众禁军喝个东倒西歪,人事不醒的时候,霍去病把一枚青铜钻和一小块粘泥交给了十二少……
次日清早,东方露白,雄鸡初啼,战马嘶鸣,公孙敖指挥前锋营禁军,押运着五万两军饷起程北去。霍去病和十二少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你追我赶,戏耍玩闹,其乐无穷。公孙敖远望两个小顽童无拘无束,放肆追逐打闹,不禁皱起眉头,连连摇首叹气。
中午用膳时候,两个小顽童依然随心所欲,放荡不羁,公孙敖着实看不过去,板起面孔道:“皇上让去病与本将军一同押解军饷去雁门关,你二人却只顾游山玩水,嘻哈打闹,没有半点正经的样子,他日如有差错,只怕你二人追悔莫及,以泪洗脸。”
“春陀老公公不是说了吗,如有差错,唯我是问。倘若路上天有不测之风云,去病一力承担。”
“你,哎,初生牛犊不畏虎,真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高地厚……”
“道不同,不相为谋,”霍去病呵呵笑道,“只要走出长安地界,我与十二少快马前行,公孙将军且当不认识我二人。”
“哼,孺子不可教,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但,若有闪失,你可得一力承担!” 公孙敖冷冷一笑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去病言出必行,绝不拖累于他人。”
“哈、哈、哈,虽说年少无知,心比天高,不自量力,却也敢做敢当,本将军佩服,佩服!”
“养在皇宫的叫宝马,驰骋沙场的叫战马,宝马虽可日行千里,但被宫苑所围困,战马虽风餐雨露,却四蹄翻飞,纵横天下。公孙将军日夜守护禁宫,墨守而成规,岂知飞鸟之畅快,游鱼之欢乐,猛兽之轩腾……”
“罢、罢、罢,竖子巧舌如簧,本将军懒得与你讨口舌之利。总之,你二人好自为之,莫要连累本将军。”
“呵、呵、呵,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十二少先走一步,给公孙将军在前面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霍去病说罢,昂首挺胸走出小酒家,十二少亦步亦趋,尾随而去。
“哎,真个气死本将军了,”公孙敖一掌拍在酒桌上,“春陀公公那个老糊涂,居然还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可造之材,前程不可限量。依本将军看来,也就是个狂傲不羁,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罢了……”
大队人马渡过黄河,继续浩浩荡荡向北方前进。又走了两天时间,公孙敖率领车队来到一大片树林前,公孙敖脸上一紧,把手一举,车队马上停了下来,数十名禁军催马上前,与公孙敖并肩排列。
一名五大三粗的红袍浓须黑炭头骑坐在青骢马上,肩上扛着一根熟铜棍,不紧不慢赶着马儿走上前来。
“此路蛮牛开,此树蛮牛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黑炭头把熟铜棍一横,挡住车队去路。
“就你一个人吗?”公孙敖剑眉鹰眼,死死盯住黑炭头的一举一动。
“就蛮牛一个人,咋啦?足够打发你们这些家伙回老家去的了。”黑炭头瞪大牛眼,望着公孙敖哈哈大笑。
“岂有此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这是长安城禁军押运的货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上门送死来了?!”公孙敖手中亮银枪直指黑炭头。
“哈、哈、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废话少说,有胆量的尽管放马过来送死!”黑炭头熟铜棍向上指天,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气死本将军了,谁人上前,擒此贼人?”公孙敖高声一喝,两名禁军策马上前,挥刀挺枪,分左右合攻黑炭头。
“来得正好!”黑炭头挥舞手中熟铜棍,但见棍影翻飞,狂扫猛打,不用十个回合,竟将两名禁军手中的刀枪震飞而去。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看枪!”公孙敖跃马挺枪,直取黑炭头。
“哈、哈、哈,擒贼先擒王,拿下了你这个头目,这些箱子里装的黄白之物,全是俺蛮牛的了。”黑炭头抖擞精神,棍影如暴风骤雨般向着公孙敖打来。
公孙敖岂敢怠慢,挥抢狠刺,回枪急挑,快似流星赶月,疾如闪电奔雷,每一枪皆索命,每一招都惊魂。黑炭头毫不示弱,熟铜棍势大力沉,上击泰山压顶,下打老树盘根,中间疾风狂卷,横扫千军……
两将相斗,枪来棍往,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虎相争,互不相让,各展所长,各显神通。公孙敖与黑炭头斗作一团,难解难分,一众禁军摇旗呐喊,只盼公孙敖一枪把那黑炭头刺于马下。
奈何两人勇战四、五十回合,黑炭头越战越勇,棍影上下翻飞,左右扫劈,把公孙敖打得两手虎口发麻,气力难支,渐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黑炭头眼见公孙敖大势而去,心中狂喜,使出连绵不绝的蛮力,攻势一浪接一浪,直打得公孙敖喘不过气来。正是忙于招架,危急之际,公孙敖稍不留神,被熟铜棍狠击在马臀上,战马负痛长嘶,脚蹄一软,连人带马滚在草地上。
黑炭头大喜,使出平生气力,熟铜棍向着草地上乱滚的公孙敖头颅狠砸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火石一瞬间,一束白光射进黑炭头坐骑,青骢马的右眼,青骢马中箭狂跳,把黑炭头抛跌于地上。
黑炭头哇哇叫痛,从地上摸起熟铜棍,弹跳起身,张嘴狂叫:“是谁人暗施冷箭,快快出来……”
黑炭头耳边传来呵呵的少年笑声,一骑马风驰电掣跑至面前,马鞍上的少年高举一把千力落日弓,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笑个不停。
“那里来的小鬼?竟敢坏了蛮牛好事,看打!”黑炭头提起熟铜棍,就要冲上前去打那少年。
“着!”的一声,黑炭头眼前一花,早已被一个银锭打得头破血流,鲜血喷溅。
“你,你这小鬼,居然用银锭打我蛮牛……”黑炭头一手捂着破损的头皮,一手拿熟铜棍指着少年。
“你这蛮牛不是要抢箱子里的黄白之物吗?小爷我成全你,再送你一个金锭如何?着!”少年右手一挥,闪出一道金光。
“啊……”黑炭头猝不及防,被一锭黄金打掉两颗门齿,嘴里乱喷鲜血。
“小爷我还有金山银山,你还要吗?”少年呵呵笑个不停。
“小爷饶命,俺蛮牛不敢再要了,不敢再要了……”黑炭头哇哇大哭,倒拖熟铜棍,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这时候,十二少策马从远方飞奔而来,公孙敖由两名禁军扶持着,走过来向霍去病拱手道:“蒙去病出手相助,救了本将军一条性命,本将军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公孙将军说的是哪里话,你我共担使命,同舟共济,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等慢慢前行,我与十二少到前方给公孙将军探路去。”霍去病说罢,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十字路口,日影西斜,百鸟归林,一杆酒幡迎风飘扬,似在欢迎着来自远方的疲惫客人……
六、七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把禁军车队引进了客栈后面的大院子。“哎、哎、哎,你们这家客栈怎么一眼望去,全是女子,男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公孙敖问领头的女子。
“男人?这里的男人早就全死光了。”婀娜多姿的女子摇头叹气道。
“啊?全死光了,怎么死的?”公孙敖大惊失色,伸手按住剑柄。
“将军有所不知,咱们客栈原本在雁门关外,天杀的匈奴人前来抢掠客栈,男人们为了掩护女人安全撤退,全给匈奴人杀了个精光……”
“啊,原来是这样……”公孙敖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只是为何你们客栈取了个‘空心菜客栈’,如此怪诞的名字?”
“男人全死光了,缺少了顶梁柱,不叫空心菜客栈,难道叫实心木客栈不成?”
“你这张嘴巴挺会说话,只是,后院的空地上,摆了成千上万排列整整齐齐的干木头,这又有何用处?”
“将军你看,”美貌的女子向公孙敖伸出一对纤纤玉手,“奴家这对手是砍柴的手吗?”
“当然不是……”
“将军知道就好,于是,每一年,咱客栈都要请十个、八个樵夫砍好大堆的木柴,以备日后之需。”
“原来是这样,但是,单凭你们几个女子,如何能把客栈维持下去?”
“将军说的是世道不宁?不怕将军见笑,咱这客栈建在这里,说热闹不热闹,说偏僻也偏僻,确实有一些蝇营狗苟之徒明目张胆前来欺负我等妇人,占夺便宜。只是,没有了这些占便宜的匪徒,又有谁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荒郊野外,可怜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赏一口饭我们这些孤儿寡妇吃呢?”
“这,唉……”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女子在前面引路,把公孙敖带到酒桌旁坐下,“幸好,凭着姐妹几人的手艺,酿了一些糙酒……”
“本将军重任在肩,马虎不得,今夜不喝酒!”
“呵、呵、呵,难道说,将军害怕咱们几个姐妹把你手下的几百名军兵吃了不成?”女子呵呵笑道,“咱这几个姐妹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到时候,谁怕谁……”
“军令如山,岂能儿戏!”
“哎,都说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却不如那些偷鸡摸狗之徒,连吃带喝,落得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本将军非是此意……”
“将军今夜若不陪小女子吃一盏半壶,小女子今夜就不睡了!”
“为何不睡?”
“小女子要哭一夜。”
“平白无故,为何要哭一夜?”
“你等男人狗眼看人低,不把小女子当人看!”
“本将军何时不把你等当人看?”
“哼,就陪小女子喝一壶酒,不喝不是男人,不是将军,不是畜生……”
“这……”
“还‘这’啥?来人啊,把酒肉给老娘端上来,两壶酒起,三壶酒止。”
“本将军勉为其难,只喝两小杯……”
“将军喝一壶酒,小女子喝两壶酒,酒不喝完,老娘今夜就吊死在客栈前的那棵老树上!”
“你,哎……”
月挂中天,银光泄地,客栈里,暖香薰人,一个个浑身乏力,捆作大闸蟹的禁军,被一众黑衣人扔到后院的木柴堆上,横七竖八堆集在一起。
两名黑衣人把公孙敖拖至空心菜的面前,望着衣衫不整,有气无力的公孙敖,空心菜乐得呵呵大笑:“没错,这里千真万确是一家黑店,老娘就是这客栈里的母夜叉。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美酒灌你不醉,老娘还有迷香,咋样,这迷香香不香,香不香?呵、呵、呵……”
公孙敖垂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空心菜放肆笑道:“将军,你已是老娘的囊中物,网中鱼,如今死到临头了,你告诉老娘,你还有什么东西想知道的?瞧你那熊样,将军昨夜喝酒前不是有许多话问老娘的吗?咋又不说话了呢?好吧,不用你问,老娘我一五一十告诉你,让将军死个明明白白。这些黑衣男人本来就是与老娘一伙的,老娘把他们分布在方圆百十里地,充当老娘的耳目,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老娘的眼睛。平常,过路的旅客见客栈里没有男人,就对咱姐妹几人动手动脚,却不知啊,老娘早把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谁敢对老娘蠢蠢欲动,老娘半夜就宰了他。呵、呵、呵……”
“还有啊,这后院里的这些成千上万的干木柴,确实是为将军你等所准备。只要点上一把火,把你们烧成白骨,扔到溪水中流走,就死无对证,你们箱子里的黄白之物不全是老娘的吗?呵、呵、呵,当然,总免不了有衙役官差来追查此案。只是,那些贪财好色的衙役官差一旦进了客栈,欺负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都来不及,那还有什么心思查案。呵、呵、呵……”
“好了,老娘该说的,都说了,猫三、狗四,把这名将军扔到木柴上去,把酒肉端上酒桌,老娘还要再喝两杯庆功酒!”空心菜轻挥衣裳,猫三和狗四用力把公孙敖拖去木柴堆。
黑衣人又忙活了好一会,二百名禁军全被扔在了木柴堆上。空心菜端起酒杯,发号施令道:“猫三,你去点火,回来,老娘赏你一杯酒。”猫三应声而去。
过了好一会,后院里没有半点动静。“咦?这火怎么还点不起来啊?狗四,你瞧瞧去,再不把火点起来,老娘非打断你的狗腿子不可!”狗四不敢怠慢,举起火把又往后院走。
又喝下两杯酒,还是没见后院的火点起来,空心菜不禁勃然大怒,把酒杯摔碎在地上:“天杀的,猪大,你带两人去点火,再点不起来,老娘拿你点天灯!”猪大不敢答话,领着两名黑衣人,匆匆往后院走去。
只是,猪大和两名黑衣人再次有去无回,火,依旧没有点起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空心菜河东狮吼,手指一众黑衣人厉声喝道,“全是不中用的酒囊饭袋,都拿火把随老娘来,看老娘亲自点火!”
空心菜高举火把站在了木柴堆前,背后传来嗖嗖声响,一个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命赴黄泉。
“有埋伏,快逃……”空心菜话未说完,已被利箭射倒在地上。
霍去病从屋顶上跳下,挥舞利剑左冲右突,横削竖劈,如风卷残云,似摧枯拉朽,转眼把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砍倒在地上。
这时候,十二少把躲藏在客栈内的六、七名艳丽女子赶了过来:“大哥,这里还有六、七条小蛇,请问如何处置?”
“呵、呵、呵,有两条路,不知兄弟你走那一条。”霍去病呵呵笑道。
“哪两条路?”十二少不解问道。
“第一条路,你把这六、七条小蛇杀了。”
“啊?俺不杀女人,第二条路是啥?”
“第二条路,把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每人补上一剑,不留后患,然后把他们扔到木柴堆上,放火烧个干净。”
“大哥,俺怕,这些黑衣人死后,会不会做鬼都不放过俺十二少的?大哥,有没有第三条路?”
“有,第三条路,大哥亲手宰了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霍去病把长剑指向十二少。
“大哥,别,别,俺选第二条路……”十二少脸色骤变,提剑狠戳躺卧在地上的黑衣人。
“你们几个害人精再不走,莫怪小爷剑下无情!” 霍去病厉声一喝,几名女子立时鸡飞狗走,作鸟兽散。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空心菜客栈浓烟滚滚,火焰冲天,霍去病和公孙敖指挥车队,继续赶路前行。
这一日黄昏,禁军车队来到雁门郡的忻州县城外,扎下营盘后,公孙敖安置五十名禁军看守营盘,其余人等,一概骑马进城。
县衙的后堂里,訾县令和罗县丞给公孙敖、霍去病和十二少安排了一桌简单的酒菜。五人传杯弄盏,飞觥走斝,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烂醉如泥……
次日清早,县衙里却炸开了锅:县尉令狐俊杰带领十名衙役抬了数坛糙酒去城外的禁军营盘劳军,结果,营盘里空荡荡,五十名禁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装着五万两白银的箱子也不翼而飞……
公堂上,訾县令和罗县丞手足无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底是谁劫走了军饷,掳去了五十名禁军?你们……”公孙敖的一双大眼望着訾县令和罗县丞的四只小眼。
“就算给天做胆子,下官也不敢对公孙将军的军饷有非分之想……” 訾县令哆哆嗦嗦道。
“莫非,莫非是芦芽山的马贼?”罗县丞给訾县令打眼色道。
“对,一定是芦芽山的马贼!十数年前,一伙马贼抢占县城西北四、五十里地外的芦芽山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就连我等官府也惧怕其三分……”
“你是官,他是贼,他不怕你,你反倒怕他?”公孙敖反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訾县令战战兢兢道,“马贼彪悍,人数众多,杀人放火,如同儿戏。我等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一百多名马贼的对手?雁门关李广将军担心本县被马贼抢去,断了退路,还特意遣来二百名老弱残兵,协作下官守护忻州县城。”
“如訾县令所说,马贼为非作歹多年,芦芽山的贼窝里定是藏了不少金银?!”霍去病突然发话道。
“马贼苦心经营,估计,山寨中没有十万、八万的金银,五万、六万自是不在话下。”訾县令道。
“莫非?去病想去抢芦芽山贼窝里的金银?”公孙敖惊诧道。
“谁说只准马贼抢百姓的财物,而不许我去抢回他们的财物?!”霍去病呵呵一笑道,“退一万步说,丢失了五万两军饷,那是死罪,横竖皆是死,不如让马贼替公孙将军去死。”
“你,哎……”公孙敖转念一想,问,“不知去病如何抢攻马贼的山寨?”
“马贼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霍去病呵呵笑道,“你等听我号令,不得有误,凡违令者,斩!”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飞,马贼挥舞刀枪,大呼小叫冲下山来,公孙敖带领乔装改扮的老弱衙役且战且退,把十数箱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大米小麦留给了如狼似虎的马贼。一众马贼抢下财物,也不再追赶,兴高采烈护送着财物返回山寨。
芦芽山的营寨燃起一堆堆篝火,大小马贼围着篝火吃肉喝酒,又唱又跳,大吵大闹,纵情行乐,一直延续至二更天,方才酒醉人散。
三更夜半,十二少和两名瘦小的衙役从装满凌罗绸缎的隔层箱子里钻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从营寨的石墙上,伸下三条绳索。霍去病带领臂缠白布的黑衣人,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潜入了马贼的营寨。
月上中天,身被黑衣的禁军打开山贼各家门户,见人便杀,见屋便烧。一时间,芦芽山烈焰熊熊,喊杀连天,无数马贼酒醉未醒,早成刀下鬼,剑下魂,有仓皇逃往山下者,被绊马索放倒,被乱箭射成刺猬。
禁军杀光山寨中的马贼,又高举火把分散四处,搜寻漏网之鱼,一直忙到东方渐白,红日初升……
霍去病叫禁军砍来十数棵大树,放在营寨的空地处点火焚烧,半湿不干的木柴烧出一股冲天浓烟,方圆百十里地一览无余。
霍去病又让禁军和衙役把营寨库房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凌罗绸缎、大米小麦尽数搬下山去,用马车、牛车运回忻州县城去。
当日夜晚,忻州县城衙门里灯火通明,訾县令设宴庆功,犒劳攻陷马贼营寨的一众禁军与衙役。酒过数巡,霍去病吩咐十二少带领禁军小心巡视城墙。
筵席上,訾县令和罗县丞殷勤给霍去病、公孙敖敬酒。“霍将军少年英雄,不费吹灰之力攻下马贼巢穴,抢得金银不下七、八万两,只是……”訾县令似笑非笑,支吾道,“只是,又放了一把火,弄得方圆百里人尽皆知,恐怕,恐怕……”
“恐怕啥?訾大人说话吞吞吐吐,有何难处?”公孙敖放下酒杯问道。
“公孙将军有所不知,雁门关虽然正面拦堵匈奴人南侵,但匈奴骑兵狼子野心,时常迂回包抄到山岭连亘后的原平草原,伺机抢掠过往行人与车队。李广将军以防万一,故而分派军兵守住我忻州县城。霍将军在芦芽山燃起浓烟,只怕打草惊蛇,被匈奴人所觉察,路上行走,未免横生枝节……”
“这……”公孙敖瞪大眼睛望着霍去病。
“既来之,则安之,男子汉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区区几个匈奴人不成?明日,只带五十名禁军上路,早点赶到雁门关,早点喝酒吃肉!今夜的酒,到此为止。”霍去病说罢,起身就走。
“公孙将军,你看这霍将军年少气盛……”訾县令望着霍去病背影摇头道。
“北边的原平草原非是久留之地,公孙将军小心在意。”罗县丞道。
“好了,好了,本将军还未曾死,你二人少担心。”公孙敖悠悠然站起身来,迈步而去。
次日清早,霍去病留下一百名禁军在忻州县城,其余人马踏着晨光,迎着清风浩浩荡荡向着北方进发。
中午时分,来到原平草原,公孙敖左盼右顾,东张西望。“公孙将军在看啥?”霍去病呵呵一笑道。
“本将军心里忐忑不安,似乎……”
“不怕告诉公孙将军,我的鼻子已经嗅到了匈奴人身上的骚味。”霍去病高举火尖枪,禁军车队立马停了下来。
几声胡哨响起,前方相隔二十丈出现两队匈奴人,各七、八骑人马。霍去病把火尖枪倒插于地上,单人匹马迎上前去。两队匈奴人举起马刀,其中一队散开如扇形,不紧不慢向着霍去病逼上前来。
胡哨再响之际,不待匈奴人先发制人,霍去病挥手抛射,如飞花,似玉碎,一众匈奴人被黄白之物砸打个鼻青脸肿,哇哇乱叫,落荒而逃。另一队匈奴人见状,不敢轻举妄动,随着一声胡哨响过,一齐掉转马头,逃之夭夭。
禁军欢呼之际,霍去病拔起火尖枪,如此这般吩咐十二少一番,十二少点头,策马跑回忻州县城。霍去病把一面旗插在地上,又让禁军把一千两白银抛散在旗子的四周,方才催动人马继续前行。
傍晚时分,顺利进入雁门关,把军饷交割给雁门关守将李广将军。李广欲设宴款待霍去病与公孙敖,却被霍去病所拒绝。
在雁门关住了四天,这一日,日上中天,霍去病把一个锦囊交给李广将军,并且如此这般嘱咐一番。李将军哈哈笑道:“本将军欲请你二人喝酒,你却不给本将军半分面子,如今,又差本将军办事,是何道理?”
“非是不肯与老将军醉卧沙场,奈何还要夜观星象,赏北天星空之美。”霍去病抱拳道。
“黄牙小儿,赏啥星象,本将军每夜所见,并无特别之处。”
“半夜,星罗棋布,各归其位,更是指路明灯,一夜赏星,妙不可言……”
“得了,得了,本将军一个时辰后打开锦囊看就是了,你等快快返回长安城去吧。”李将军轻轻一挥手,打发霍去病和公孙敖走出将军府大堂。
霍去病和公孙敖带领五十名禁军,挥鞭打马赶往忻州县城去,两个时辰后,回到原平草原,回到那杆旗面前,霍去病勒住了马缰绳。
“为何不走?”公孙敖开口问道。
“不能走了,四面八方都是匈奴人的埋伏。”
“哈、哈、哈,怪不得李将军叫你黄牙小儿,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匈奴人?”
“这面旗下乱扔的一千两白银已被匈奴人捡了个精光,匈奴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公孙将军多时了。”
“本将军打死都不信……”
公孙敖话音未落,风中传来了胡哨响声,此起彼伏的胡哨响声,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匈奴骑兵缓缓合围过来。
“这,这如何是好?”公孙敖大惊失色道。
“还能怎么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都来了,抢掠雁门关至忻州县城一带的匈奴人全冒出来了,快快举盾牌合围成圆阵,放狼烟!”霍去病从后背徐徐抽出千力落日弓。
人喧马嘶,刀锋闪亮,匈奴骑兵越围越近,终于,停在了五十丈外,望着包围圈中的汉军大呼小叫,嘻哈狂笑。
突然,匈奴马队中传出一声胡哨,一小队匈奴骑兵挥舞马刀,疾驰而来。霍去病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弓弦声响起,匈奴骑兵接二连三,鬼哭狼嚎,中箭落马,死于非命。
匈奴队列正惊惶失措之际,霍去病策动战马,挺火尖枪单人独马冲杀前去。匈奴骑兵不敢怠慢,十数骑匆忙迎上前来,截住霍去病厮杀。霍去病手起枪落,快如流星赶月,疾似电光火石,一轮狠挑猛刺,匈奴骑兵纷纷惨叫跌落马下。
不待匈奴人回过神来,霍去病打马便走,匈奴人气急败坏,策马穷追。“着!”霍去病扭头挥手,黄白之物脱手而出,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打得匈奴人头破肉绽,鼻青脸肿,哭爹觅娘……
霍去病返回汉军阵列,高举火尖枪,汉军齐声呐喊,士气大振。
匈奴队列冲出两支马队,围绕汉军圆阵转圈奔跑,突然,箭如雨下,匈奴骑兵一边纵马奔跑,一边向汉军猛射雕翎。汉军举盾牌左遮右挡,奈何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禁军与战马纷纷中箭受伤。
霍去病大怒,火尖枪拨挡箭雨,催马闯入匈奴骑兵队列,挥枪乱刺,凶猛如蛟龙出海,强悍似猛虎下山,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冲击,把匈奴箭手杀得七颠八倒,阵形大乱。汉军圆阵趁势猛射弓箭,把匈奴人射得七零八落,狼狈而逃。
不待霍去病与汉军喘过气来,胡哨乱响,匈奴骑兵倾巢而出,如排山倒海般冲杀过来。汉军兵微将寡,渐落下风,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南方尘土飞扬,十二少率领一百名禁军风驰电掣,杀入阵中,冲乱匈奴骑兵阵形,为久困圆阵的汉军赢得喘息之机。
匈奴人正待重整旗鼓,围歼汉军,忽闻雁门关方向号角齐鸣,向佐、向佑两名汉军战将,各领一千精兵,东西包抄,双管齐下,要把匈奴骑兵围困在中央。匈奴骑兵见势不妙,四散而逃,汉军万箭齐发,箭若飞蝗,射得匈奴骑兵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汉军乘胜追击,穷追不舍,直杀得匈奴骑兵鬼哭狼嚎,损兵折将,大败亏输……
结束长途跋涉,回到长安城,霍去病与十二少被请入御花园饮宴。美味佳肴摆满一桌,周围只站立一名太监侍从。等了很久时间,十二少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大哥,有个事情……”
“开门见山,有话就说。”
“你挥手打蛮牛和匈奴骑兵的时候,为何打出去的不是石子,而是金锭、银锭?”
“因为,石子太轻,金锭正好就手,力之所指,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只是,大哥投出去一枚金锭,就足够俺喝酒吃肉一年有余。不如,大哥也掏一、两枚金锭,打打俺……”
“也行,不过,打你这小子不能用金锭。”
“不用金锭?哪用啥?”
“驴粪,大驴粪!”
“大哥,你,你……”
十二少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又开口道:“大哥,还有个事情……”
“你有完没完?”
“空子曰:不耻下问……”
“不学无术,你说吧。”
“俺偷听公孙将军对卫将军说,大哥不喝飞将军李广请的酒……”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固守他的边疆,我另辟蹊径,总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只是,大街小巷都说,李将军镇守边疆,劳苦功高……”
“呵、呵、呵……”
“大哥,你笑啥?”
“笑天,笑地,笑你傻十二!”
“大哥,你,你……”十二少的脸又红了起来。这时候,御花园里传来了太监的叫声:“春陀公公到。”
老公公满脸带笑走了过来道:“让两位小将军久等,老奴该死!皇上让老奴前来赐酒,来,来,来,让老奴给两位小将军斟酒。”
春陀一边说,一边提酒壶给霍去病二人斟酒。霍去病和十二少不敢造次,举杯就喝。
“十二将军,这御酒好喝吗?”老公公问十二少。
“好喝,比天上的琼浆玉液都要好喝。”
“难道说,十二将军还喝过天上的琼浆玉液不成?”老公公哈哈笑道,“既然好喝,那就多喝两杯。”
三杯酒喝完,老公公打了个哈欠道:“老奴有点困了,要回养心殿复旨去了,不知十二少还有话说否?”
“没有啦,没有啦。”十二少摇头摆手道。
“公公请留步,十二少没话说,在下却还有两句话要说。”霍去病起身拱手道。
“哎哟,这不早不晚的,有话快说,别耽误了老奴的时辰。”春陀公公拉长老脸道。
“前锋营禁军从长安城出发前,去病故意从天仙楼运去二十坛美酒进入前锋营,待禁军喝了个烂醉如泥的时候,去病把青铜钻和小块粘泥交给了十二少,十二少钻穿了几个木箱,又用粘泥把小孔给补上。原来,装在木箱中的并非五万两白银,只是一些干泥土罢了。”
“哦……”老公公瞪大眼睛望着霍去病。
“后来,禁军把五万两军饷押送到忻州县城外,公孙敖将军只留下五十名禁军看守城外的军饷。待去病和公孙敖将军在州府里酒足饭饱,住宿县衙,但第二天清早,那五十名禁军和五万两军饷不翼而飞。去病没有估计错的话,这是公孙敖将军调虎离山之计,五万两军饷被埋在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那失踪的五十名禁军估计早就回到了长安城中。”
“哈、哈、哈,真不愧是霍家的小神通,只可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种出了地瓜,一个种出了聪明豆……”老公公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而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大哥,那个老公公似乎话中有话,你说,到底谁是地瓜,谁是聪明豆?”十二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道。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