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命运不能选择,那就选择坦然接纳。本文作者出生于一个不幸的家庭,一次次被命运重击,凭着坚定的信念走了过来。他说:“命运也许会扭曲我的成长环境,但扭曲不了我对光明和美好的追逐;命运可以暂时使我深陷苦难,但不能击溃我的灵魂,阻挡不了我重获新生的希望。”
扭曲的家庭
1988年,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我有一个大我3岁的哥哥。哥哥先天性生殖器官畸形,我是被批准的二胎。3年后我又有了一个妹妹。妹妹的出生使我们本来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哥哥生来就很不好养。整个童年期,每次看到父母因为哥哥吵闹伤透脑筋,我就表现得特别乖、特别听话,特别想做一些事情讨父母开心。这恐怕就是抑郁的种子。
2000年,我12岁。一直内向的爸爸因为邻里矛盾开始喝酒,“喝酒壮胆”后能出去和人家打架。这一喝就是12年,每天嗜酒如命,离不开酒精的麻醉。
这12年,在我眼中爸爸从一个内向的农村壮汉,一点儿一点儿变为嗜酒如命的疯子。酒后的他成了另一个恶毒的男人,瘦骨嶙峋、形容憔悴,让人看着害怕,没有一丝父亲的味道。我在他恶毒的怒骂中变得很少说话,本来就内向且个子又不高的我,更加内向,体形越来越胖。
苦闷求学
初中毕业后,因为交不起重点高中的学费,我凭优异的成绩进入最差的高中,免收学费。内心的苦闷让我的世界变得黑暗。午休时,大家都在睡觉,我独自在教室里学习,脑子里萦绕的是毁灭世界的幻想,还有各种诅咒。
高三我开始不上课,逃课。大家都怕班主任,但是我最喜欢被班主任批评的感觉;大家都惧怕被班主任用大号的量尺打,我却感觉很舒服。特别是在期中或者期末考试临近的时候,我更是难以在教室里待着。
我读的高中是封闭学校,可我总能想办法跑出去。我喜欢“逃”出去的感觉。晚自习,独自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感觉一丝喜悦。被班主任查到旷课,就会被训斥。我喜欢被打、被训斥的感觉。
高三下学期,我在宿舍割腕,送到医院后,缝了六针。这伤痕至今在我的手腕上清晰可见。母亲被学校叫来,带我回家休养。面对父亲无休止的疯狂辱骂,我就静静地躲在卧室里听。
一个月后,爸爸要求我复学。回到学校后才知道,教室里已经没有我的位子。我们收拾好行李,被送出学校。到高考前一天,班长通知我学校为我安排了宿舍,可以去考试。
我的高考成绩只能上专科,高职。有过被“开除”的经历,我异常珍惜这次上学的机会。我明白只有上学才能让我摆脱这种生活状况,才能过得比父母好一些,生活的痛苦和劳累才会少一些。
开学时,要交9000元学费和其他的费用,家里只能给6000元。我拼命学习,好好考试,申请国家助学金,申请助学贷款,兼职打工。专科3年,家里就为我交了那6000元。妈妈总是抱怨我的生活费花得太快太多了。大二时妹妹高考,我就再没向家里要过钱。
专科毕业,通过专升本考试,我考上了一所本科院校,上了两年本科。
雪上加霜
那些年,家里的一个变故是哥哥离家出走,一去五年没有音讯。爸爸依旧是酒精依赖,麻醉、消沉,甚至幻听。
2012年,经过许多周折终于寻到哥哥的下落。我和爸爸妈妈见到哥哥时,他的头发长长的,胡子只长了几根。满脸憔悴和瘦弱,衣着很旧很脏。
后来,哥哥居然结婚了。嫂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长期服药。刚开始,我很反对这桩婚姻。在我的家族中,奶奶、姥爷的弟弟、姨妈都有明显的精神疾病,有易感性因素,嫂子的到来无疑是雪上加霜。对她本人来说,我们家也是火坑。但是嫂子的到来,让哥哥的性格变得开朗起来;爸爸和妈妈搬到了另一个新家;哥哥和嫂子自己过日子。
又一年,爸爸胃病发作,多日滴水不进,不得不去医院检查,发现胃部几乎都溃烂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之后他再也没敢喝酒,一直坚持到今天。
追逐光明和美好
从2008年上高三时起,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病态,从精神到躯体。从那时到今天,我一直断断续续服用抗抑郁药物。
刚开始几年,我不愿意长期服用药物,想靠意志力战胜抑郁情绪。每次试图扔掉药物自己站起来,结局却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不得不去医院,不得不吃药。从2008年到今天,我记不清有多少次想死,一了百了,离开这个充满了凄凉和负累的世界。
艰难中,我本科毕业,2015年考上了研究生,由计算机专业跨到了心理学专业。我还结婚了。
现在,我活下去的欲望越来越强大,感受到的人间美好也越来越多。能四肢健全、健康地活着,就是莫大的幸运。我还渐渐爱上了摄影,拍摄令我感到美好的景象。
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的选择,出生在贫穷愚昧的家庭不是我的选择。我很庆幸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绝望,还能坚持活到今天,还能走在人生的正轨上。
命运也许会扭曲我的成长环境,但扭曲不了我对光明和美好的追逐;命运可以暂时使我深陷苦难,但不能击溃我的灵魂,阻挡不了我重获新生的希望。
作者◎季善玲